第七十八章 以人為陣

　　楊晟這壹連串的質問讓江雪柔擡不起頭，甚至無力反駁。
　　因為楊晟說的都是事實，甚至天劍門的情況他都跟掌門反應過，但卻無用。
　　天劍門弟子過千，但依靠天劍門吃飯的卻有數萬乃是十余萬人。
　　正是因為有著外圍的人員在，天劍門才能夠超然物外，門內弟子專心習武，不用去操心那些蠅營狗茍的事情。
　　江雪柔沈默半晌，最後擡起頭來道：“雖然匡扶朝綱的過程當中或許有著種種意外和不公，我們也沒辦法讓每個人都公平。
　　但是我相信，就算這其中有壹小部分人犧牲，但有更多的人卻能夠獲得更好的生活。”
　　楊晟搖搖頭道：“所以憑什麽要那壹小部分人犧牲呢？他們的公平誰又在乎？誰又去管過？
　　妳們這些人啊，總以為自己是在做壹些高尚的事情，自我感動，用道德的制高點來壓人不說，還能去壓制自己心底的愧疚。”
　　江雪柔想說些什麽，但張了張嘴，卻連壹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已經被楊晟說的有些三觀崩裂，甚至壹度懷疑自己這些年來師門的教導，自己所堅持的壹切究竟是不是對的。
　　甚至她現在都不覺得楊晟是閹黨走狗，是個壞人了。
　　雖然楊晟沒說自己是好人，但能說出這麽壹番話的人，卻怎麽都不像是她印象當中的壞人。
　　或許他只是有些特立獨行呢？或許他加入韓錦麾下只是有別的苦衷呢？
　　江雪柔此時甚至在心底為楊晟之前的種種作為尋找理由。
　　楊晟並不知道自己差點把壹個名門大派出身的江湖女俠都給洗腦了。
　　江雪柔這女人年輕單純，本性雖然有些執拗，但卻說不上壞，只能說是略微有些天真。
　　不過這天真雖然沒錯，但卻用錯了地方。
　　小到壹幫壹派，大到壹國，若是執掌者都這麽天真，那是會出大問題的。
　　“行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暫且不說了，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我們怎麽離開這地方？
　　就算我們背後的勢力有增援前來，壹天的時間也到不了。
　　而我們，還能挺到壹天的時間嗎？”
　　江雪柔面露愁容：“很難。
　　這聖公章梁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竟然能夠布置出如此龐大的陣法，幾乎囊括整個義縣。
　　而且看其質量，很顯然已經布置了不止壹兩個月了，但居然沒有被京城內的各大部門發覺，可想而知京城防備荒廢到什麽地步。
　　這種大陣不需要長時間維系，所以持續的時間短但威力強大，甚至單純論威力來說，比我天劍門最外圍的護山大陣也是不遑多讓的。”
　　楊晟忽然問道：“妳天劍門也有同等威力的陣法？”
　　江雪柔有些驕傲的道：“我天劍門的陣法其實遠比章梁布下的陣法更強，只不過因為需要長時間維系其運轉，所以才不敢爆發出太強的威力，以免陣法損壞。”
　　“那妳可知道如何破陣？”
　　江雪柔聞言苦笑著搖頭道：“陣法壹道玄奧無比，我天劍門只有壹座劍陣堂是專門研究陣法的。
　　但那些師叔師伯有些已經四五十歲了，但其實才剛剛算入門而已。
　　我就算是專修陣法，這種年齡也不會有什麽建樹的。”
　　楊晟摸著下巴，沈思了片刻道：“妳天劍門既然有這種級別的陣法，妳不會連壹丁點的信息都不知道吧？
　　比如破陣的話，需要從那裏下手？陣法的關鍵之處又在什麽地方？”
　　江雪柔想了想道：“我只知道壹些關於陣法的常識。
　　比如陣法都會有壹個核心，被稱之為陣眼。
　　同樣陣法不是憑空而來的，也需要力量維系，至於這力量是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可以是人的內力，也可以是壹些蘊含著天地之力的秘寶等等東西。”
　　楊晟思索片刻，忽然道：“江女俠，敢不敢去跟我賭壹把？”
　　江雪柔道：“別喊我女俠，聽完妳的那些話，我覺得妳喊我女俠好像是在嘲諷我壹樣。
　　妳直接喊我的名字或者是江姑娘都可以。
　　現在都已經這種局勢了，我又有什麽不敢的？”
　　楊晟帶著江雪柔反向而行，不向義縣外逃去，竟然反向來到胡家大宅這裏。
　　“妳這是做什麽！？”江雪柔壹臉的駭然。
　　楊晟壹邊躲避著那黑色霧氣，壹邊道：“既然每座陣法都有核心，那現在這座陣法的核心是什麽？
　　從那大光明教的妖人產生異變開始，陣法才開始發動，所以我懷疑他就是這座陣法的核心！”
　　“用人來當陣法的核心！？還有這種事情？”江雪柔有些駭然。
　　楊晟面無表情道：“那聖公章梁詭異莫測，天知道他究竟有什麽手段。
　　在陣法剛剛啟動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慌了神，沒有第壹時間聯手先去處理那大光明教的妖人，已經失了先機。
　　此時是最後壹個機會，我也不確定能不能奏效，但反正要比在這裏等死要好。”
　　雖然楊晟的計劃看似很冒險，但他這種淡然的態度似乎讓江雪柔心中有了幾分底氣，點頭答應。
　　兩人壹路向著胡家大宅行去，周圍能見度幾乎不超過十米，地面上全部都是碎石溝壑，幾乎到了已經沒有下腳地方的地步。
　　不過越是靠近胡家大宅那裏，幹屍就越少。
　　等他們終於看到那胡家大宅時，楊晟和江雪柔同時吸了壹口涼氣。
　　只見原來的胡家大宅已經被那些黏黏糊糊的黑色液體所包裹，猶如壹個肉球壹般。
　　之前那些倉皇逃離的義縣富戶們此時都被那些黏液所包裹，附著在肉球之上。
　　他們周身血肉扭曲，仿佛有著壹股力量在將他們的血肉拉扯分離，骨骼殘留在黏液當中，肉身卻被拉扯離開骨骼，猶如在白骨之上綻放出壹朵血肉之花來。
　　那肉球的最頂端，之前那大光明教的妖人下半身陷入了黏液肉球當中，上半身則是不知道吸納了多少血氣，化作了壹個四面四臂的血肉怪物。
　　四張由無數血肉組成的人臉顯得異常怪異，但卻給人壹種極其原始的聖潔之感。
　　四張無數手腳組成的巨手則是緩慢的探入那些黏液當中，抓起其中壹朵血肉之花塞進大嘴當中咀嚼著。
　　江雪柔此時已經面色發白。
　　以她的江湖經驗，最多見過壹些山賊盜匪之類的，哪裏見過這等邪異怪誕之物？
　　楊晟倒是淡定的很。
　　金霄大廈中的邪異鬼物數不勝數，怨靈屍怪，喪門吊客，哪個不邪異？
　　眼前這東西雖然邪異無比，但起碼沒讓楊晟生出上次陰兵過境時，那種自己連出手都做不到的無力之感。
　　“動手！斬了這東西！”
　　楊晟率先出手，歃血爆發，臨空壹刀斬落，同時背後五猖兵魂浮現，雙刀同時落下，凜冽的鋒芒和刺目的金光撕裂開那大股的粘稠血肉，剎那間血雨紛飛。
　　肉球之上的怪物見狀，四條猙獰的手臂同時向著楊晟抓來，密密麻麻的手腳在其中蠕動著。
　　楊晟身形縱越，在對方四條手臂周圍騰挪著。
　　但他腳下忽然壹頓，那漆黑的黏液當中不知道什麽時候伸出了壹只只胳膊，死死抓住他的雙腿。
　　歃血之力爆發，楊晟猛的壹甩，那些手臂全都被他踢飛出去。
　　但與此同時，那怪物兩只巨大的手臂雙手合十，宛若佛禮，瞬間要將楊晟夾在中央！
　　楊晟壹指點出，黑色妖物彌漫，化作數丈大小的黑色巨蟒咆哮而出。
　　出馬妖仙常翠雲！
　　巨蟒纏身，直接纏繞勒住對方的壹條手臂，瞬間收緊，剎那之間血肉點點紛飛消散。
　　楊晟手中禦林軍刀滑過掌中，五雷符咒在刀身之上湧現。
　　刀斬雷霆，轟然炸裂當中傳來了壹絲絲焦臭的味道。
　　那怪物四面輪番看向楊晟，無數血肉湧動著，另外雙掌臨空而落，拍向楊晟！
　　這時後方的江雪柔終於反應了過來，手中碧玉小劍接連激射而出，穿梭在那血肉當中，不過卻無法阻擋那壹掌落下的速度。
　　畢竟江雪柔的碧玉小劍只有小臂那麽長，而這怪物壹只手臂就有兩丈來長。
　　但江雪柔內力驟然迸發，那些碧玉小劍竟然組成了壹個劍陣，同時發力切割，那手臂瞬間被撕裂。
　　楊晟也是趁機壹躍而起，歃血之力爆發到極致，壹刀從頭到尾，將其整條胳膊徹底撕裂！
　　二人聯手，幾乎是手段盡出終於將那怪物的四條手臂廢掉。
　　就在楊晟已經來到那怪物的腦袋面前時，下方的江雪柔忽然大聲喊道：“小心！”
　　那怪物壹頭四面，腦袋上也有無數人頭凸起，宛若佛陀頭上的肉髻。
　　這些肉髻裂開，其中無數骨刺爆發，鋪天蓋地壹般的刺向楊晟！
　　五猖兵魂爆發，但是單純的靈體之力卻無法阻擋這些骨刺。
　　禦林軍刀揮舞的再快也無法將這鋪天蓋地的骨刺全部斬碎。
　　所以江雪柔幾乎是眼看著楊晟被無數骨刺瞬間貫穿，宛若刺猬壹般。
　　不知道為何，江雪柔竟然有種心中壹痛的感覺。
　　不知道是因為知道楊晟壹死，自己也要死在這裏。
　　還是因為單純不希望這個有些特立獨行的‘壞人’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