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吸不出來

　　葦慶凡失笑道：“我不是正在安慰妳嗎？”
　　“可我還是很難受。”
　　江清淮吸了吸鼻子，“我都還沒吃多少東西，就喝了壹肚子啤酒了……”
　　“那妳別喝了。”
　　“不行，得把這些酒喝完。”
　　她眼裏又流了出來，又夾著幾個蘑菇塞進嘴巴裏面，邊咀嚼著邊道，“這些吃的，還有酒，都是她當初走的時候給我留下的錢買的……我今晚要把這些都花光……
　　“所，所以，我只喊了周莉和妳，在這個城市裏，只有妳們兩個是我最親的人了……”
　　她邊說邊哭，葦慶凡看得也有點心疼，嘆了口氣，道：“要不趁著待妳去兜風？”
　　江清淮眨了眨眼，看起來似乎更委屈了，道：“妳喝酒了……”
　　“沒事，我很清醒。”
　　“那不行，不能酒駕。”
　　江清淮很有原則的拒絕了他想要違法的企圖，“妳喝酒了，不能開車。”
　　“菜齊了啊！”
　　老板娘將烤茄子端了過來放下，帶著些山東口音提醒了壹聲。
　　“好的，謝謝。”
　　葦慶凡道了謝，等老板娘離開，拿著筷子示意江清淮趁熱吃，又問：“那妳說吧，怎麽安慰妳？”
　　“我不知道。”
　　江清淮吃了兩口茄子，又開始掉眼淚，“我就是很難過，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以前可疼我了……”
　　葦慶凡沒有說話，用壹根牙簽戳著螺絲裏的肉，靜靜聽她傾訴。
　　“我小時候，家裏就沒錢，我媽每天都在發愁，愁我爸什麽時候發工資，愁家裏還有錢多錢可以用，愁誰家有事情，要隨禮，要花多少錢，愁電費、水費，愁吃的，愁用的，愁穿的……”
　　她眼淚汪汪的看著葦慶凡，“我爸那時候工資很低，也看不到升職的希望，我媽有時候就跟他吵架，說我爸有很多辦法可以賺錢的，但是他都不肯……還有人給我家送禮物，我爸都把人趕走……
　　“我不懂事，我就問我媽，為什麽不能要，別人都要的……我媽說，我爸是對的，我爸這樣的人多了，社會才會越來越好……
　　“她說，這是她自己選的生活，她不怨別人，就是苦了我……她想辦法給我買漂亮的衣服，給我買好吃的……
　　“我去小區裏面別的小孩子玩，她們都有零花錢，我媽也給我壹塊錢，但是不讓我花，因為花了，就沒有錢給我了，我就沒有壹塊錢了，會被別人笑話沒有零花錢……
　　“有，有這壹塊錢，別人就不會笑話我了……”
　　她抽噎著，眼淚不停湧出來，越擦越多，“她那時候不是現在這樣的……她對我很好，真的……有壹天，是夏天，我很想吃雪糕，別人買，我就跟著買了……我花了兩毛錢，我回家怕她知道，我不給她看，可她還是發現了……我怕她會罵我，可是她沒有……”
　　她眨了眨眼，輕輕哽咽著，任憑眼淚沿著臉頰淌下來，“她抱著我，說，說……不怪我，不是我的錯，是她的錯……她沒辦法給我更好的生活……我說，媽媽我以後不亂花錢了，她就抱著我，說，說……不怪我……她對我可好了，從來不生我的氣……
　　“她把頭發養長，很長很長的頭發，可漂亮了，然後剪掉賣錢，給我買好吃的，買漂亮的衣服……她每次剪掉頭發，都覺得自己會變醜，都不好意思出門……我爸安慰她，她就哭……我安慰她，就她哄我，怕我難過……
　　“她很疼我的……”
　　她眼淚汪汪的看著葦慶凡，帶哭腔重復道，“真的，她很疼我……她有壹件很喜歡的裙子，我偷偷穿，給她弄壞了，她也不生氣，不罵我，還教我小孩子該怎麽穿衣服，說我長大了，給我買這樣好看的裙子……
　　“葦慶凡……”
　　她越說越傷心，也不顧旁邊桌上有人註意到了她的哭泣看過來，只是看著葦慶凡，繼續重復說道，似乎想要以此證明什麽，說服誰相信這件事情，“她很疼我的……真的，對我可好了……
　　“她跟我爸離婚了，偷偷把所有的錢都給我了，壹毛錢都沒留下……壹共163塊錢，她是短頭發離開家的……她自己的錢，都給我了……”
　　葦慶凡默默將杯子裏的啤酒喝掉，頓了頓，望著她柔聲問：“那些錢，妳壹直都沒花嗎？”
　　“花了，花了46，還剩下……117……”
　　江清淮努力擦掉眼淚，吸了吸鼻子，朝面前剩下的燒烤和啤酒示意，“都，都在這裏了……老板還讓了我壹塊錢……”
　　葦慶凡沈默兩秒，笑道：“那更不能浪費了，全部吃完，喝完。”
　　他重新倒了杯酒，端起酒杯笑道：“啥都不說了，都在酒裏……喝酒！”
　　“嗯！”
　　江清淮用力點頭，抓起面前的杯子，跟他用力撞擊了壹下，然後仰起頭，纖長白皙的脖頸因為吞咽著酒液而輕輕蠕動，很快把酒喝光，將酒杯放下來。
　　葦慶凡重新給她倒上，這次直接倒滿了，然後給自己也倒滿，夾了壹筷子燒烤塞嘴裏，含糊說道：“吃！”
　　“嗯！”
　　江清淮似乎被他氣勢感染，又似乎看著他吧唧吧唧吃東西，也有了食欲，也學著他的樣子夾了壹大筷子，放在面前的小碗裏面，大口咀嚼著吃下去。
　　“喝！”
　　葦慶凡等她吃完，又端起酒杯，“敬……幾年了？”
　　江清淮眨了眨眼，隨後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答道：“十壹年，那時候我才上五年級……”
　　葦慶凡接口道：“敬十壹年前的妳媽，阿姨！”
　　“嗯！”
　　江清淮眨了眨眼，然後用手抹了壹把臉上的淚痕，用力點頭，“敬十壹年……”
　　“幹了！”
　　“幹！”
　　兩人很有氣勢幹掉了這杯啤酒，但江清淮剛剛還醉醺醺的，可是哭完之後，似乎又壹下子精神起來，連喝酒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麻蛋，勞資該不會喝不過吧？
　　葦慶凡不禁暗暗犯嘀咕，好在又兩杯酒之後，就發現江清淮又開始迷糊起來，遂放下心來，繼續陪她喝。
　　“我決定了！”
　　江清淮的酒勁又上來了，說話都開始有點大舌頭，揮著壹只小手說道，“今天過去，她是她，我是我，我是為我自己留在京城的……好好工作，為了公司……”
　　旁邊桌上兩個男生壹直關註著這邊，見這個漂亮女孩連失戀了，要跟那個“他”劃清界限，說醉話都不忘記給公司表態，不禁暗暗搖頭，覺得這姑娘看起來挺漂亮，腦子卻不太好用，被公司洗腦洗成這樣子。
　　“為了公司！”
　　葦慶凡再次端起酒杯，笑著說道：“為了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嗯！”
　　江清淮很認真的用力點頭，“為了復興……幹杯！”
　　“幹杯！”
　　兩人又喝了壹杯，葦慶凡先壹步喝完，然後看著江清淮喝了壹半停下來，端著酒杯喘息休息。
　　江清淮也看過來，兩人目光對視，她眼神有點迷離的眨了眨，問：“妳都喝完啦？”
　　葦慶凡點點頭。
　　“那我不喝了。”
　　江清淮把剩下的半杯酒放了下來，重復說道：“妳都喝完了，我不喝了。”
　　“哪有這樣的啊？”
　　葦慶凡忍不住失笑，“我都喝完了，妳也得喝完啊。”
　　“妳不陪我……”
　　她酒意上湧，原本純美的容顏泛著潮紅，雲蒸霞蔚，嬌艷而又嬌憨，說話時嗓音透著鼻音和醉意，很認真地說道，像是在告狀，又像是小孩子在撒嬌，“妳不陪我喝，我就不喝了。”
　　“我……行吧。”
　　反正早晚都得陪，葦慶凡只得又給自己倒了半杯，江清淮這才滿意，很得意的仰起下巴，望著他道：“妳先喝。”
　　“不行，壹起喝！”
　　葦慶凡雖然沒有孩子，但得益於有個愛撒嬌的女朋友，有著豐富的幼稚經驗，“不然我喝完了，妳又耍賴怎麽辦？”
　　“我什麽時候耍過賴了？”
　　“反正得壹起喝。”
　　葦慶凡端著酒杯，壹副很有耐心的樣子，“妳不喝我就不喝。”
　　“小氣鬼！”
　　江清淮撇撇嘴，還是端起了酒杯，同時睜著有些迷離的漂亮眸子，謹慎的斜睨著他，像壹只抱著松塔怕大狗熊來搶的小松鼠，用眼神表達出“妳別想騙我”的意思。
　　葦慶凡也睜著眼睛，控制著速度，幾乎跟她同時喝完了杯子裏的酒。
　　江清淮也監視著他喝完了酒，放下酒杯之後，有點不滿的橫了他壹眼，像是責怪他太小氣，跟自己斤斤計較，但嘴角卻露出清甜純美的笑容，把酒杯往前壹放，示意他倒酒。
　　葦慶凡給她倒了大半杯，然後又給自己倒上，道：“別急，先把東西吃了，別浪費。”
　　“嗯～”
　　江清淮用鼻音回應，加了幾根剩菜放進嘴巴裏面，又看了看放在旁邊的啤酒，認真數了數，“壹二三四……三，四……怎麽還有五瓶呢？”
　　葦慶凡笑道：“喝不完就打包帶走。”
　　江清淮想了壹下，覺得打包啤酒雖然不太優雅，但也比喝吐了要好壹些，於是點了點頭道：“好……我們先爭取喝完，喝不完就兜著走。”
　　葦慶凡點點頭，又問：“妳還能喝嗎？”
　　“能！”
　　她用力點頭，很有氣勢的再次端起酒杯，“幹杯！”
　　“幹杯！”
　　葦慶凡端起酒杯，跟她碰了壹下，這次兩人都很默契的睜著眼睛看對方喝，然後很快，江清淮就把酒杯放了下來。
　　“我喝不下了。”
　　她微微仰著頭，像是撒嬌的姿態，“剩下的妳都喝完吧，好不好？”
　　“我這裏還有半瓶呢！”
　　葦慶凡翻了個白眼，“這麽多，我也喝不完啊。”
　　“那怎麽辦？”
　　她眨了眨眼，“我們總不能打包五瓶啤酒吧？”
　　“打包就打包唄。”
　　葦慶凡撇撇嘴，“把菜吃完。”
　　“嗯……還有炒螺絲，還剩大半盤呢。”
　　剩下的燒烤已經不多，反而是那盤爆炒螺絲，因為吃起來比較麻煩，基本沒怎麽動過。
　　葦慶凡用勺子舀了壹勺放在自己的碗裏，拿了壹顆塞嘴裏，用力“滋滋”吸了吸，沒吸出來，於是又換了牙簽戳出來。
　　“咦，妳吸不出來嗎？”
　　江清淮似乎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自己夾了壹顆過來，放進嘴巴裏面，腮幫動了動，很快把螺絲殼吐出來，張開嘴巴，用粉嫩的舌頭托著螺螄肉展示給他看。
　　等他看清楚了，她粉舌壹卷，閉上嘴巴，邊咀嚼邊道：“很簡單啊，我壹下子就能吸出來……妳不會嗎？”
　　她說話時的神情驕傲、得意且熱情，似乎如果葦慶凡回答說“吸不出來”，就要準備教壹教葦慶凡怎麽用舌頭把螺絲肉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