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六章 出來混最重要的是什麽

　　嚦！
　　妖雲散去的天空才剛剛恢復晴朗，便有膽大的鷹隼盤旋在灘塗的上空，大妖的血肉散發出強烈的吸引力與致命的誘惑。
　　沒有在上空盤旋多久，鷹隼便如同壹道利箭般，從天空中飛射而下，落在灘塗上，甚至都沒有了平日捕食的小心謹慎，瘋狂啄食灘塗上的肉糜。
　　僅僅只是吃下去第壹口，這只鷹隼身上便出現劇烈的變化，並不算大的身體開始膨脹，原本濃密整潔的羽翼，因為飛速成長的血肉而散開，露出毛發下鮮嫩的皮膚。
　　細密的花鱗在鷹隼的羽毛間滋生，銳利的眼瞳隨著身軀的迅速變化而收縮，居然開始向蛇類的豎瞳變化，而它的脖頸也開始拉長，由鷹生生向蛇轉化。
　　淡淡的妖氣縈繞在這頭已經難以定義其種族的怪物身上，它已經由壹頭尋常的猛禽蛻變成了妖類。
　　這是普通飛行走獸壹生都難以遇見壹次的改命機緣，生靈的本能促使這只怪物盡可能地吞噬更多大妖血肉。
　　可是，區區凡禽，能夠吞噬壹絲大妖血肉是無上機緣，不知節制，吞噬太多，機緣便會化作奪命符。
　　砰！
　　隨著就像是蛇與鷹混合在壹起的怪物越吃越多，它的身形也變得越發臃腫醜陋，鱗片與羽毛，胡亂地點綴在怪異扭曲的身軀上，最終在它又吞下壹口血肉後，猛然炸開，為這片灘塗上新添了壹灘血肉泥濘。
　　但這就像是信號壹樣，隨著將大妖斬殺於此的存在離去，失去了威懾，山林中，壹些循著血腥味而來的野獸三五成群而來。
　　虎豹豺狼，猿猴林鹿，無論是食肉的，還是吃草的，但凡因為歲月而開些許靈智，哪怕只是遵循本能，此刻也都像是瘋了壹樣，匯聚在這灘塗之上。
　　沒有廝殺，也沒有爭搶，數十丈長的蛇妖被踐踏成了肉糜，血肉撒得到處都是，哪怕是順應本能而來的兔子，都能夠啃上沾了大妖血氣的野草。
　　此刻，即便是最饑餓的豺狼，也不屑於去吞噬身邊那些只要俯首，便能夠撕破喉嚨，品嘗其新鮮血肉的獵物，它們的胃囊可沒有余地留給這些尋常血食。
　　它們拼命地舔舐，又或大口吞下那些沾滿了泥沙的肉糜，本來需要歲月的沈澱，又或者是獲取大山的靈韻，才能夠成就百中無壹的妖物，在此灘塗中，成群結隊地出現。
　　不過伴隨這些妖類的誕生，壹個又壹個或許是沒有資質，又或許是因為過於貪婪而吞吃太多大妖血肉而接連綻放的血花，吞下去的壹切連同自己，都成為後來者的食物。
　　吞下它們血肉的飛禽走獸，或許是因為有了它們的過濾與篩選，身上出現的蛇類異化概率變低，不像第壹批直接吞噬大妖血肉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出現了蛇類特征。
　　可即便是成為了妖物，在此地不加以節制，繼續吞吃，身軀依舊會炸開，從覓食者變成了後來者口中的食物。
　　即便是如此慘烈的情景，也沒有讓周邊的飛禽走獸，乃至於後來的加入者感到絲毫畏懼，依舊是前仆後繼，拼命想要抓住這壹生也許只能遇到壹次的改命機緣。
　　這壹處灘塗之上，不斷炸開的血花使得血氣飄散，甚至在其上空結成了壹團凝而不散的血雲，邪氣凝結，妖氛沖天。
　　繞過這處灘塗的江流下遊，早就在大妖鮮血撒入其中的時候，就已經讓其中的水族瘋狂，畢竟哪怕不主動吞食，沾染上大妖血氣，也會生出變化。
　　原本被染紅的江流，幾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其中的血氣被水中妖族有意識汲取，但即便如此，也造就了壹批新生的水中妖族與有潛力化妖的水族。
　　大妖隕落，萬妖新生！
　　雖然這因大妖隕落而誕生出來的妖類，必然會在歲月的熬煉中不斷消逝，能活下來的百中無壹，但必然會有從其中脫穎而出者，成為強大的妖物，甚至是新的大妖。
　　這山林中發生，看似無比血腥殘忍的壹幕幕場景，盡數倒映在壹位氣質輕靈的女神眼中，她註視著壹切，並沒有運用自己的權柄去阻止。
　　這對山林而言，無異於壹場浩劫，但同樣也是壹場前所未有的新生，大妖的血肉也將隨著那群能夠保住性命，甚至是抵禦誘惑，保持理智的飛禽走獸歸來，融入到大山中，成為大山靈蘊的壹部分。
　　“來，吃，敞開肚子吃，不用跟我客氣，這些都是我的，吃不完可就都浪費了。”
　　白浪江水府中，少年人放浪形骸，抱著玉壇，姿態豪邁地仰頭狂飲。
　　只不過那從他口中濺落在衣袍上的酒液，卻是散發淡淡的果木清香，還有壹股濃郁的靈氣。似乎有壹股可以忽略不計的淡淡酒氣，但從那香甜的氣味來看，最多就是壹種果酒。
　　“少喝壹些！”
　　看著大口飲酒的少年，面前擺著壹碟魚膾的女蘿勸道，說話間，伸手抓起壹塊肉質晶瑩剔透的魚膾扔進口中，同樣沒有絲毫儀態可言，言情舉止很是隨意，不過她負有神性，舉手投足都有壹種山林野性之美。
　　“多吃肉啊，這些酒都是才剛剛裝好的酒，最少也得封上十年，二十年，喝起來才有滋味，妳現在喝了是浪費！”
　　“十年？那時候我肯定能喝上更好的酒！”
　　品嘗口中酸甜可口，與其稱是酒，不如稱作是果汁的靈液，風清安笑道，他對酒沒有什麽特別喜好，如果不是有這般滋味，他還懶得喝呢。
　　當然，拿出去吹噓也不錯，龍族水君所釀之酒，千杯不醉，萬杯不倒。
　　“就算妳以後能喝上更好的酒，那也是以後的事，妳先給我把這些肉解決，難道妳就打算就這麽浪費掉嗎？”
　　女蘿的目光看向酒宴中央，那條已經被剖開腹部，摘下鱗片的螭吻，哪怕已經是敞開肚皮的吃，也不過是吃掉了這位水君身上不過十之二三的血肉而已。
　　“吃不下了啊！”
　　風清安忍不住揉了揉肚子，他都已經用上了武典上用於錘煉血氣的高深技巧，這秘技旁邊還特意標註，沒有豐厚的家財，慎用，對血食的消耗極大。
　　顯然，即便是那位武判官，肯定也沒有嘗過水君血肉，哪怕只是壹口，如果沒有足夠強橫的體魄，人都會炸開，其中所蘊含的精氣，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
　　“還是靠它們了！”
　　風清安的目光看向黑山與龍馬，這兩家夥才是螭吻宴的主力，至於他，還有女蘿，完全就是湊數的，別看女蘿吃肉的姿態狂放，但與顯化出真身的黑山與龍馬壹比，稱得上是嬌氣了。
　　當然，雖然不怎麽能吃，但風清安也不是最差，還有白瑤墊底，明明是狼，可居然不吃肉，在黑山大啖血肉的時候，卻是安安靜靜地啃果子。
　　風清安這時候才清楚知道，成為壹名靈修，到底有多麽艱難，光是不沾葷腥這壹項，就足以隔絕世間九成九的生靈了。
　　嗷嗚～
　　腹部高高鼓起，就像是懷了狼崽子壹樣的黑山，側躺在地上，吐出舌頭，眼中再也沒有壹丁點兒的食欲，再吃的話，它感覺自己的肚子要炸了。
　　“能不能突破？”
　　風清安看了壹眼還在埋頭苦吃的龍馬，向黑山詢問道，在他的眼中，黑山已經壓得太久了，也該成為大妖了吧。
　　嗚～
　　黑山猶豫了壹下，緩緩搖頭，它還沒有完成給自己定下的目標，現在的確可以突破，但是它認為遠遠不夠。
　　它現在的目標已經不是成為大妖，而是成為妖王，不然可沒有資格在跟在主人身邊，那對姐妹潛力那麽強，它要是太弱，以後說不定會被扔下。
　　“妳要壓境界就繼續壓，胡思亂想些什麽？”
　　風清安瞪了壹眼黑山，罵了壹句之後，半瞇著眼睛運轉武道法門，消化腹中積食。
　　他不準備修武，但武道中的許多法門都是頗有可取之處的，譬如這短時間消耗大量血食為代價，增強血氣，進而提升體魄的秘法，尋常武夫自然不會用這種性價比極低的秘法，燒不起這錢。
　　“我也吃不下了！”
　　沒過多久，這場螭吻宴的主力，也實在是撐得受不了了，雖然有殺父之仇，但沒必要把自己給撐壞了，這豈不是反向復仇。
　　“妳叫渺渺，對吧？吃的可還盡興？”
　　聽到這匹龍馬吃飽，風清安微微瞇起的眼睛睜開，不緊不慢地溫聲詢問。
　　這龍馬各方面看起來很是尋常，無論是出身還是潛力，並沒有什麽出彩之處，但是為了替父報仇，寧願化身野馬，日夜蹲守江流之畔，尋覓復仇機會的公羊精神，讓風清安很是欣賞。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家夥的真身確實稱得上神駿，龍形馬身，長頸有鱗，骼有雙翼，如此形象，讓風清安在瞧上的第壹眼就相中了。
　　出生貧寒，潛力有限，在他這裏算個屁，算壹算時間，它父親的水君之位被奪取之時，它還未降生，而螭吻接掌白浪江，根據女蘿的說法，已經超過兩百年。
　　刨去在娘胎裏的時間，再減去它無憂無慮成長的時間，在它得知自己父親的來歷與死因後，這家夥在江流之畔，最少蹲守了百年，何等忠義？何等堅韌？何等不屈？
　　堂堂大妖，只要放下仇恨，忘記甚至都還沒見過壹面的父親，遠走他方，在哪處山林裏，它不得逍遙？可是這家夥硬是耗去半生，只為復仇。
　　將這龍馬收下，在遭遇困難絕境之時，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我叫森渺！”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雖然是帶著仇恨大啖仇敵血肉，可吃完之後，森渺卻又感覺分外不好意思了，對於風清安也無法維持初見時的冷淡態度。
　　“嗯，渺渺，不知妳今後有何打算？”
　　風清安單刀直入，雖然他想得很好，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壹方大妖，願不願意跟他，就是另壹回事了。
　　“我想……”
　　龍馬聽見風清安用山神喊它的稱呼叫它，有些不適應，但肚子裏還有壹堆的螭吻肉，它也不好說什麽。
　　“剛才女蘿說妳或許會想接掌白浪江，但是我反駁了她，我說妳不會如此膚淺，接妳父親的位置有什麽好？等下壹位有大背景的龍種來殺妳嗎？”
　　風清安沒等龍馬說完，便打斷了它，而他這番話壹出口，森渺頓時就沈默了，陷入到沈思中。
　　因為這確實就是它的打算，畢竟水君的位置已經空出來了，它擁有上任水君壹半的血脈，有資格執掌這條江流。
　　但風清安這番話，卻是讓它陷入到糾結之中，水君之位雖好，但它確實保不住，萬壹再有類似於紅熙這樣的龍種，它壹樣會步入那尚未蒙面的父親後塵，不會有區別。
　　“那妳有什麽建議給渺渺？”
　　看到這宴席突然陷入到沈默當中，女蘿在壹旁偷偷地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出聲，讓風清安能夠繼續說下去。
　　“渺渺，妳知道行走在這方天地之間，在還沒有稱霸壹方的實力之前，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什麽？”
　　沈思中的龍馬擡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風清安。
　　“跟腳，來歷，背景！”
　　風清安語重心長，他擡手指著龍馬，
　　“知道妳的父親作為壹江水君，為何會被如此輕易的殺害嗎？”
　　“因為沒有背景？！”
　　龍馬略壹遲疑。
　　“不錯，因為妳的父親是河水之精，無父無母，也沒有來歷，殺了妳父親，不會有任何後果，如果不是因為有妳這壹子嗣，甚至都不會有誰替他復仇！”
　　風清安說完，看了壹眼女蘿，這位女神對他所說的內容面無表情，不做任何反應，龍馬則是又沈默了。
　　“……”
　　“妳殺了紅熙夫人，甚至也吃了他的血肉，可妳不會真覺得妳復仇了嗎？”
　　風清安見龍馬沈默不語，加大力度，想要收降壹位大妖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更別說把它騎在身下，不讓這龍馬身心徹底臣服，風清安可不會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