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要怎麽說 by 書吧精品
2018-8-20 06:01
第四章
是愛太磨人。
明明是深愛著彼此的兩個人。
凈是在有限的生命裏兜圈子。
如果電話沒有響的話,冷盼凝恐怕就要睡過頭,錯過上班時間了。
打電話來的壹定是天使,是天使把她從激情的漩渦裏拯救出來了。
接起電話的剎那,瞄到床頭的大鬧鐘指向七點五十分的時候,冷盼凝忍不住感謝起這通及時的電話。
她拿起話筒,背過還倒頭睡得像只豬的羅格飛,小聲的應了聲。
「冷小姐……早安,我是宋如風。」
宋如風?冷盼凝敲敲才醒了壹半的腦袋瓜子,想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
「是宋醫生啊……妳早、妳早……」
果然是天使,優雅高貴的天使,斯文有禮的天使,溫文儒雅的宋醫生就像個天使。
「昨天我們不是說好……冷小姐叫我如風就可以了,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喔……」有嗎?冷盼凝撥開滑落到眼前的長發,努力思索著昨天和宋如風的對話,搞了半天才想清楚好象真有這回事。她清清喉嚨,輕聲細語的說:「我叫妳如風……妳是不是也別叫我冷小姐了呢?」「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盼凝。」宋如風優優雅雅地道。
宋醫生真是個溫柔的男人,和某個粗魯的人完全不壹樣。冷盼凝想起羅格飛抱著大枕頭,大吼壹聲「盼凝」的蠢樣子,差點忍俊不住,不過她還是竭力忍住了,她可不希望溫柔的宋如風聽見她像八婆的笑聲。
「嗯……」冷盼凝給了溫柔的宋如風善意的回應。
「我是想……診所十點開門,在這之前,我可以先送妳去上班。」宋如風道出來電之意。
「不不不……我搭公車再轉捷運,很方便的,妳還是多睡壹會兒,妳每天工作這麽辛苦。」冷盼凝連忙婉拒。
讓宋醫生大清早專程送她去上班,怎麽好意思啊,不過這樣體貼的心意已經夠讓人的心裏甜孜孜了。
「既然妳不願意的話……」宋如風的聲音聽起來好象很失望。
「不……我不是不願意,只是不想太麻煩妳……」冷盼凝連忙澄清。
「壹點都不麻煩……即使天天送妳,我也不會覺得厭煩。」宋如風的溫柔裏多了壹絲柔情的意味。
「呃……」冷盼凝無法拒絕這樣溫柔而深情的請求。
掛上話筒,冷盼凝不自覺地輕輕嘆口氣。
「怎麽……那個軟腳蝦男朋友要來接妳上班啦?」還背著她躺在床上的羅格飛陡然出聲。
「不用妳管!妳快點走啦!」冷盼凝渾身壹顫。這死人是什麽時候醒來的?
竟敢在壹旁偷聽她講電話。
她壹點也不淑女的推推他,他卻像只死豬,壹動也不動。
冷盼凝拿他沒辦法,只好拿了衣物進了浴室,快速的沖了個澡,穿妥正式的套裝,走出浴室,開始坐在梳妝臺前化起妝來。
「妳幹嘛老是要化得像個妖怪……好端端地把臉弄成壹張調色盤,妳這樣不會難過啊?」羅格飛用手肘撐起身子,歪歪斜斜地倚在床上,對著鏡子裏的她問道。
「這是職場上的基本禮儀……」冷盼凝皺著眉頭,忍耐的說:「算了……跟妳這種人講什麽文明啦、禮貌啦,簡直就是對牛彈琴。」她對著羅格飛倒映在鏡子裏的臉,狠狠地瞪了壹眼之後,才拿唇筆在美麗的嘴唇上做最後的妝點。
羅格飛冷哼壹聲,掀開被子翻下床,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壹壹穿上之後,漫不經心似的踱到冷盼凝的身邊,隨口問道:「餵……我又餓又累,好歹也弄點什麽來吃吃吧。」「廚房裏有泡面,妳愛吃多少都可以。」冷盼凝梳攏壹頭長發,然後俐落的將青絲綰成壹個滑亮的發髻。
幸好完美的妝遮住她的紅臉,否則聽見羅格飛曖昧兮兮的「又餓又累」,她真不知道自己該躲到哪裏去。
「泡面啊,嘖嘖嘖……妳未來的老公還真可憐,妳該不會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煎荷包蛋之前應該先放油吧?」羅格飛動手碰碰她頭上的發簪。
「不要碰我!」冷盼凝偏偏頭,甩開他停在她頭上的手。
和那個時候壹樣,和三年前壹樣,在他們發生關系後的第二天早上,羅格飛也是像現在喊著肚子餓,吵著要吃的。
那時候冷盼凝小小的套房裏除了成打的泡面和吐司之外,還剩下五顆雞蛋。
「妳要不要吃泡面?」面對生命中的第壹個男人,冷盼凝難得羞答答地說。
「妳幹嘛沒事買這麽多泡面啊?小時候我老媽總是恐嚇我,生力面吃多了會變成木乃伊耶。」「泡面比較省事嘛,又不用去餐廳人擠人的。」她害怕人多的地方,人多的地方就會有人在她身後指指點點。
她以為自己很堅強,卻聽不見自己聲音裏隱隱約約傳來的哭腔,但是羅格飛聽見了。
他上前擁住她,深深地汲取著她發間的幽香,說:「那……我想吃妳親手煎的荷包蛋,要半生不熟的那種,咬下去香濃的蛋黃就會流出來……」說完,他親親她的臉,吹著口哨邁進浴室裏去了。
踏出浴室之後,卻見到冷盼凝哭喪著壹張臉,拉著他跑到電磁爐邊,指著鍋子說道:「羅格飛……這個蛋不肯聽我的話……」羅格飛看見鍋裏壹片焦黑,狐疑的問道:「妳有沒有先放油啊?」「放油……」冷盼凝的表情比他的更疑惑,不解的問道:「要先放油喔……我沒有油耶。」「什麽……妳該不是跟我開玩笑吧?」煎得好不好是壹回事,但是連煎荷包蛋要放油這件事都不知道的話也太離譜了吧。
羅格飛錯愕得連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我……」冷盼凝誠實的搖搖頭。
「那妳知不知道煮飯要放水?」羅格飛被她嚇傻了。
「妳說的是稀飯吧……平常我們吃的米飯不都是幹的嗎?」冷盼凝仍是壹臉的疑惑。
「天啊!妳該不會是跟我鬧著玩的吧?」羅格飛拍拍額頭,顯然—副快昏倒的樣子。
「我……」冷盼凝咬著唇。
她才沒有跟他鬧,她是真的不懂,她討厭廚房,她才不要像舅媽和表嫂們整天窩在廚房裏當個煮飯婆。
過度抗拒進廚房的結果,讓她變成壹個烹飪白癡。
「餵……妳別難過……我不要荷包蛋了……我們吃泡面就好。」羅格飛看見她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終於確定她不是開玩笑,她是真的不會煎蛋,也不會煮飯。
冷盼凝終於破涕為笑,摟著他甜甜蜜蜜地說:「把蛋打在泡面裏……這樣也很好吃喔。」泡面加蛋的滋味猶在齒頰留香,承諾要和她在壹起的人卻遠遠地避開了——她是個白癡,她根本不該對低等的客家男人心存幻想;她壹點也不遺憾,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臭男人早走早好。
在羅格飛之前,冷盼凝承認她對客家男人的意見也許都是「偏見」,但是在羅格飛之後,所有的「偏見」都成了無可動搖的「定見」。
把思緒從三年前拉回到現實裏,冷盼凝狠狠地瞪了羅格飛壹眼,冷冷地說:
「反正我又不嫁給妳。我老公的事就不勞妳費心了……如果妳嫌泡面難吃的話,不會自己煮啊,誰規定女人壹定要當煮飯婆,走開壹點!我沒時間跟妳瞎耗,我快遲到了!」說完,她推開椅子站起來,開始在壹屋子的混亂裏搜尋背慣了的公文包。
「誰規定女人壹定要當煮飯婆……」羅格飛怪腔怪調的模仿她的話之後,又碎碎念的加上自己的意見,「這種話從壹個蛋也不會煎、飯也煮不好、衣眼雜物丟得滿屋子都是的女人嘴裏說出來……根本壹點說服力都沒有。」接著,在梳妝臺上隨意拎起壹條薄如蟬翼的小內褲,他把小褲當起玩具,拎在空中轉圈圈,又把輕薄的布料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然後湊到鼻息嗅了嗅,贊嘆的說:「真香……」「妳變態啊!隨隨便便亂動別人的東西!」冷盼凝好不容易在床底下拉出公文包,下壹秒又立刻沖到羅格飛面前,紅著臉搶過自己的小褲褲,她把手背在身後,把小褲褲緊緊地握在掌心裏。
冷盼凝早就看見羅格飛拎起她的小褲褲,當玩具轉圈圈也就罷了,沒想到接下來他竟然做出這麽下流的舉動,又玩又聞的,簡直就像個色情狂。
搞不好最近社區裏出現的變態內褲大盜,就是羅格飛這個家夥幹的,而且他連她住在這個社區都知道,真是愈想愈可疑。
「我連妳都敢動了,還有什麽不敢的。」羅格飛雙手抱胸,耍無賴似的緩步踱向窗邊,瞄瞄窗外,又瞄瞄她。
「羅格飛,我告訴妳……昨天是因為……因為妳受傷了,所以我才……才不好意思拒絕妳……」冷盼凝握緊雙拳,渾身都在發抖。
「妳的意思是……妳是因為看我可憐,所以才跟我上床的羅……嘖嘖嘖……昨天晚上六次,今天早上壹次……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愛心了?」羅格飛撇撇嘴,故作驚訝狀。
「妳給我閉嘴!」冷盼凝恨不得撕爛他的嘴。
這死人竟然連這種事都數得清清楚楚,存心炫耀起自己的性能力似的。
「我就說嘛,妳才不是這種有愛心的女人……」羅格飛歪著嘴,邪邪地說:
「妳只是需要安慰……瞧妳昨夜哭得壹把鼻涕、壹把眼淚的,我這個人男人理所當然要肩負起安慰妳的責任,為了安慰妳這個淚漣漣的小女人,更為了不辜負我無敵鐵金鋼的美名,昨晚我可說是賣命了,做得我頭昏眼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昨夜,她哭倒在他胸前的情景也和三年前壹樣,把眼淚和鼻涕都黏在他的西裝外套上,熟悉的情景和氣昧讓他不由自主的擁緊了她。
而她,也壹如當年,毫不吝嗇的給了他最甜蜜熱情的反應。
想起昨天的反應,冷盼凝懊悔得恨不得殺了自己,或許殺了他是更好的主意。
「妳給我滾!」冷盼凝壹個氣不過,忍不住在梳妝臺上胡亂抄起壹個乳液罐,想也不想就往羅格飛的頭臉上砸去。
竟敢得了便宜還賣乖,企圖挑起八百年前的風流爛債,什麽「無敵鐵金鋼」,當年她是昏了頭了才會用那樣的句子來形容他。
要不是這個四肢發達的大色狼在護理站胡亂造謠,昨晚她才不會哭得那般傷心,傷心到失去理智靠上他這死色豬,她把眼淚、鼻涕留在他的衣服上是他的福氣,沒想到他竟然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
砸、砸、砸死他!砸死這死色狼,也算功德壹件。
白色的玻璃乳液罐在空中劃出壹道短短的弧線,接著很快的隨著地心引力往下墜落,不偏不倚的砸中羅格飛纏著紗布的前額之後,「啪!」壹聲落在冰涼的地板上,碎成壹地的玻璃片和白膩膩的乳液。
冷盼凝傻了,羅格飛也傻了,前者是因為後悔,後者是因為劇痛。
「妳……我……」冷盼凝結結巴巴地說:「對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想是壹回事,沒想到壹出手就是如有神助,她還以為自己沒有打籃球的細胞呢。
鮮紅的血液緩緩地暈開,在白紗布上渲染出壹朵腥紅色的血花。
羅格飛擡起手按住紗布,失血的臉上布滿了看不到盡頭的蒼白,這壹刻比上壹刻白,下壹刻的白又如風地趕走這—刻的白,他古銅色的皮膚就這樣壹瞬壹瞬的蒼白下去、像鬼的蒼白……分不清是虛弱還是傷心,羅格飛有氣無力的說:「不打擾妳美好的早晨約會……我走了……」「羅格飛……」冷盼凝覺得心被狠狠地揪住了,她蒼然的望著他疾行而去的背影,無法克制住沖動,出口叫著他的名字。
羅格飛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他仍然緊緊地按住額頭,卻按不住壹絲從額邊流下來的鮮血。他應該發怒,像他這樣自尊自大的男人,怎麽能容許壹個女人對他動手呢?
冷盼凝突然瑟縮起來,卻沒有逃走的打算,她在等,等他折回她的面前,等他狠狠地甩她壹巴掌,或是給她壹拳。
「傻瓜……妳以為我會打妳嗎?」羅格飛看見她顫抖的身體之後,臉上浮現起壹抹不自然的笑容。
「我……」冷盼凝撫著臉頰,她沒有挨打,等了許久的巴掌或拳頭都沒有落下,但是她卻比被打的人更傷心,眼淚汩汩地流下來。
「哭個什麽勁兒啊……妳五顏六色的臉已經夠醜了,再哭下去連眼睛、鼻子都糊成壹團了。」羅格飛擺擺另壹只自由的手,灑灑脫脫地說:「要是讓宋如風看見妳這副樣子……搞不好就不要妳了。」他愈是不肯怪她,冷盼凝的眼淚反而愈是止不住,而且這種時候,她哪有心思管宋如風要她不要啊,她只希望他額頭上的血不要再流了。
冷盼凝哽咽的說:「我陪妳去醫院,醫藥費我會付的。」羅格飛搖搖頭、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不用了……我壹個大男人不用妳這個小女人來陪,妳還是好好陪陪宋如風吧……」說完,他重新邁開腳步,直挺挺地往門口走去,背著她揚揚手,回復了壹貫吊兒郎當的口吻,毫不在乎的說:
「別擔心……我本來就要再回醫院去壹趟,沒要到小護士的手機號碼之前,我死也不會瞑目的……拜!」冷盼凝擦擦眼淚。什麽跟什麽啊?這個家夥被砸得血流成河,還有心情想著小護士的手機號碼,他當真是被色魔纏身了不成?而且他心裏到底還有沒有莫芳霏啊?怎麽凈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更別提他才從她的床上爬起來耶。她吸吸鼻子,不肯承認其實這才是她最在意的壹點。
媽的!真真是痛死人了,三年不見,冷盼凝那個女人當真是冷血無情外加心狠手辣,簡直是砸死人不償命!羅格飛壹走出冷盼凝住的公寓大樓,馬上捂著額頭,對著朗朗晴空呼天搶地起來。
人壹旦倒黴起來,噩運就是接二連三的緊咬著不放,任人怎麽甩也甩不掉。
首先是不該去參加劉書玲的結婚喜宴,要不是誤信劉書玲給他的錯誤情報,以為冷盼凝現在身邊沒有男朋友……真是媽的!什麽沒有男朋友,人家的男朋友可是個有頭有臉、文質彬彬的牙醫生。
去他的!牙醫生是人,他堂堂壹個餐飲業老板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啊。
雖說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他卻忍不住要幹出些偷雞摸狗的蠢事……冷盼凝拉著稱頭的男朋友先行離席就算了,他幹嘛要神經兮兮得像個等著抓奸的老公,尾隨在她身後追了出去,結果人沒有追上,反而沒長眼睛的胡闖瞎闖,在紅綠燈前被車子撞了個滿頭包,還被擡進了醫院。
當冷盼凝出現在醫院的那壹刻,他還以為幸運之神終於站到他這壹邊了,沒想到她竟然挑明了說是怕他死了沒人收屍,不得已才來的。
媽的、媽的!真是壹千萬個他媽的!沒心沒肺的女人,趁他睡著走人不說,還讓他像瘋子的猛打電話找不到人,最後大言不慚的說什麽到朋友家喝茶去了,說得好聽,根本是背著他約會去了。
背著他?這樣想好象有點怪怪的,好象她已經是他的了……羅格飛想得有點心虛,但是這種心虛的情緒只在他腦中盤桓了壹秒,接著就被自信滿滿的情緒擠了出去。
她本來就是他的,否則怎麽會那樣溫馴又柔軟的偎在他的懷裏,怎麽會和他做了壹次又壹次,而且不是他自吹自擂,每壹次他都感覺到她深陷在高潮的漩渦裏,她緊緊地攀著他,甜甜蜜蜜地在他身下嬌喘,陶醉得、沈迷得好象沒了他就沒了命,她應該是他的……想到這裏,羅格飛忍不住要氣血逆流、血脈債張。她的乳房、她的滑背、她的長腿、她允沛的體力和熱情的反應,他們的身體壹拍即合,屢屢交合出壹首又壹首渾然天成的激情交響曲……如果沒有莫芳霏,冷盼凝現在已經是他的老婆,連兒子和女兒都有了——但是如果畢竟是如果,莫芳霏還是莫芳霏,羅格飛還是羅格飛,而冷盼凝呢……多了壹個讓他措手不及的牙醫男朋友。
口口聲聲說人家是軟腳蝦只是自欺欺人,他再驕傲、再自大,不至於瞎了眼,也不至於看不出宋如風是個玉樹臨風、氣度恢弘、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和冷盼凝站在壹起,活脫脫是壹對得天獨厚的璧人。
和宋如風在壹起的冷盼凝,是他所陌生的,她看起來那麽溫柔,完全沒有大女人的野蠻氣味,跟宋如風講電話的時候,她的輕聲細語、軟言呢噥,聽得背著她躺在床上裝睡的他心口「蔔通、蔔通」的跳,如果她肯把對宋如風十分之壹的溫柔分給他的話,他願意跪下來親吻她的腳,不過如果他真的那樣做了的話,只怕她又要把他當成個大色狼,捉起大鐵槌來追殺他了。
好痛!痛得快死人了,也許是老天爺想借著這可怕的疼痛告訴他,放棄吧!
三年前他不是就死心了嗎?三年後為什麽又要來強求?
早該知道劉書玲的話信不得,像冷盼凝這麽漂亮的女孩子要真沒人追的話,那才是有鬼,他根水不該來蹚這淌渾水。
回去吧,餐廳裏還有得忙呢,讓同在軍中同穿壹條褲子的合夥人忙得暈頭轉向也太說不過去了,畢竟他昨天逍遙了壹天,雖然飛來橫禍撞了車,但是能壹整夜抱著軟玉溫香的冷盼凝,就是天人的補償了。
三年前,是他辜負了她;三年後,他哪還有臉來破壞她的幸福?
羅格飛壹把扯掉纏繞在額頭上的白紗布,好不容易才凝固住的血塊又被扯了開來,鮮血又開始往下流。
如果可以,就算被她砸死他也無怨無尤,是他對不起她,是他欠她的,如果殺人可以不用償命,他願意把磨好的利刃交到她的手上,讓她結束他茍延殘喘的生命。
不過冷盼凝大概從來沒想過要他的命吧,當年當他痛苦的對她說出結束分手的時候,她還能笑吟吟地對他說著,「既沒開始,談何結束」。
他對她來說只是壹個連開始都談不上的角色,而他卻已經痛苦的只想為她生、但求為她死了。
也許,當年就算沒有了莫芳霏,他還是不可能得到冷盼凝。
現在,莫芳霏已經成了別人家的老婆,冷盼凝的身邊卻有了宋如風。
而他,羅格飛,還是壹如當年……不……是比當年更加愛戀著冷盼凝。
但是……但是啊……
她的身邊已經沒有他的位子……
很醜嗎?她這樣很醜嗎?
這個疑問近來壹直纏繞在冷盼凝的心頭。
她坐在鏡子前面,傻不楞登的望著精心妝點過的臉龐,在心中不停的自問著。
精明幹練的秘書不都是這個樣子的嗎?明艷合宜的妝點、簡約典雅的發髻、剪裁合身的套裝;她可是老板身邊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老板壹整天的會議行程可都是她安排的,哪個客戶見了老板不誇壹句「您有個漂亮又能幹的秘書」啊。
她漂亮又能幹,她是個聰明摩登的秘書……冷盼凝對著鏡中的人兒喃喃地打氣。誰會把羅格飛那死沙豬的意見放在心上啊!
風姿款款地走下樓,壹眼望見宋如風的車穩穩當當地停在公寓大樓前。
不等冷盼凝走近,宋如風早已經開門下車,繞過來打開右前座的車門,展開壹抹俊逸的笑容,把她迎上車。
「妳今天真是漂亮。」當了她的護花使者好幾個星期了,宋如風幾乎每天都不忘給她壹句甜甜蜜蜜的贊美。
「是嗎?」冷盼凝摸摸臉,不太確定的問道:「妳不會覺得我的妝太濃了壹點嗎?」「怎麽會,這樣看起來比較漂亮,也比較有精神啊。」宋如風壹邊開車,壹邊如風輕柔的對她說。
是嗎?她忘了如風喜歡的是化了妝後看起來精明成熟的她。
冷盼凝不知不覺又陷入沈思,耳邊仿佛聽見羅格飛用低低沈沈、不以為然的聲音諷著,漂亮什麽啊,頂著個大濃妝,五官輪廓都看不清楚,簡直醜死了……妳幹嘛老是要化得像個妖怪……好端瑞地把臉弄成壹張調色盤,妳這樣不會難過啊?
當然難過,要不是因為專業上的需要,她才懶得化妝,否則哪個老板願意雇用壹張娃娃臉的她,那不是太沒有說服力了嗎?
就連如風也喜歡上了妝的她,覺得她上了妝的臉比較漂亮,也比較有精神,反過來說,就是她卸了妝的臉比較醜,而且沒有精神羅。
妳不化妝比較漂亮……
果然是被車子撞壞腦袋的家夥,腦袋和眼睛壹樣有問題。
他的傷……被她「血上加傷」過的傷口沒問題吧?冷盼凝忍不住敲了小腦袋瓜壹記。笨蛋!他還巴不得傷重入院,住他個兩個星期、壹個月的,每天可以和清純可人的小護士卿卿我我,不是正中那個大色狼下懷嗎?
不對啊!如果他真的那麽想住在醫院裏的話,那天幹嘛大半夜威嚇她去接他出院啊,還義正辭嚴的編出壹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理由,讓她平白遭受白衣天使們輕蔑的目光……好象她是饑渴嗜欲的好色女……不過,那天晚上……冷盼凝咬咬指甲,想起自己和羅格飛……也許她真的是個好色女也說不定,否則哪個正常的好女人會抱著別人的男朋友,纏綿了壹次又壹次啊,如果那天晚上是因為「哭瞎了眼」才抱錯了人的話,那隔天早上又是怎麽回事?
是怎麽回事?她心裏明明記得他是個無可救藥的客家大男人主義沙文豬,但是她的身體卻不聽使喚的老往那死豬的身上貼去,放蕩的壹再亂來。
她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三年前被他害得還不夠慘嗎?為什麽抵抗不住他的誘惑,又跟他上床了呢?為什麽沈潛在體內無人可觸動的情欲隨隨便便就被他撩起來了?而且是壹而再、再而三的呢?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已經接受了如風,她的心已經決定好好地愛如風了,她已經決定把過去、現在和未來都交給身邊這個沈穩斯文的男人了。如風溫和優雅得像個天使,羅格飛卻是個引人墮落的惡魔,前者能帶領她向上提升,後者卻只會讓她向下沈淪……更別提羅格飛還有個相交多年的女朋友莫芳霏,算壹算從大二開始到現在,他們也算交往了五年,雖然其間羅格飛不時又有其它的風流韻事傳出,泰半也是女方主動對羅格飛示好……那她和他之間呢?當初是誰對誰主動的呢?
當初羅格飛會以為她是用女人的眼淚勾引他嗎?還是他根本是把她當成「北港香爐」,所以才放心的爬上她的床,想肆無忌憚的「插壹插」、「玩壹玩」,沒想到卻「誤插」了她這個「花名在外」、「聲名狼籍」的小處女,於是不得已的編出壹籮筐甜死人不償命的謊話……而她的的確確曾經為他三言兩語的謊言而團團轉。
羅格飛,三年前她就認清他是個從十八層地獄爬出來的大惡魔,三年後卻還是身不由己的淪陷在他黑色的擁抱裏。
不!她不能再沈淪下去了,不能再讓莫芳霏的男朋友來毀了她好不容易才重建起來的人生,連想都不要再想了,想那種男人本身就是壹種罪,他已經走了,管他是去找小護士還是莫芳霏,那種身邊非得要三、五個紅粉知己不可的臭沙豬,還是早點滾回地獄裏去好了。
但是話說回來,那種嘴和心壹樣壞的家夥,只怕連閻羅王都不敢收。
該想的是值得想的人,就像此時此刻坐在她身邊的如風,壹個溫柔無比的男人,壹個優雅如王子、高尚如天使的男人,才是她應該真心對待的。
但是如果這個幾乎是零缺點的男人知道她的家事做得壹團糟,房間弄得壹團亂,放假的時候最喜歡不修邊幅的窩在家裏睡上壹整天的大頭覺……就算上面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都嚇不走如風……就算他還是願意和這樣的她交往的話……可是和這樣的男人交往至今,她連假日都得早早起床、細細化妝,把自己妝點成他喜歡的樣子……冷盼凝忍不住大嘆壹口氣,總覺得光是用想的就好累人了。
「盼凝……」宋如風叠聲喊了十幾次,總算見到冷盼凝失焦的眼神轉了轉。
「喔……妳說什麽?」冷盼凝放下啃咬得亂七八糟的指甲,仍然是壹瞼的心不在焉。
「妳這麽迷迷糊糊的……老板怎麽會放心把事情交代給妳啊?」「妳可不要……」冷盼凝忍住陡然上沖的壹口氣,把即將脫口而出的「狗眼看人低」吞回嘴裏去。
冷靜點、冷靜點,如風沒有惡意,他和羅格飛那死沙豬不壹樣,他是為了妳好,不像羅格飛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妳,別生氣、別在意,別在如風這樣溫文爾雅的男人面前大吼大叫……「我是說……妳可不要被我無精打采的樣子誤導了,我們老板對我的工作效率可說是贊賞有加……」雖然有點老王賣瓜的嫌疑,但是冷盼凝說的卻是實話。
雖然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連個家都理不好,但是公司裏大大小小的資料檔案她卻能記得壹清二楚,隨手壹點壹抓就能變出老板心裏想要的,見過壹面的客戶她也能立刻記住人家的名字,她可是老板心中的超級女秘書。
聽見她的話,宋如風笑了壹笑,仍然壹派溫文爾雅的說:「女人再能幹還是要結婚的……」冷盼凝壹楞,似乎聽不懂宋如風的話,也或許是不想聽懂他話裏的意思。
宋如風穩穩地把車轉了個彎後,碰巧遇上紅燈,他耐心的停了下來,低下頭看見她交叠在膝上的手指,溫和的說:「妳看,漂亮的指甲油都被妳咬壞了。」是……是嗎?冷盼凝也跟著低下頭,果然看見指甲上淡紫色的蔻丹被她咬得七零八落的。如風果然是個溫柔細膩的男人,連這種小地方都註意到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壹逕溫柔的語氣聽在她的耳中,卻變得有點刺耳。
他在意的到底是她這個人,還是她臉上的妝以及指甲上的蔻丹?
冷盼凝突然對眼前的壹切迷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