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壹章 血籌賭場歸來的賭徒

　　銀沙鎮，心緣戀愛公司。
　　夜已經深了，不過心緣戀愛公司的業務員們此時仍然在加班。
　　用塑料隔板隔開的工位上，壹個個蓬頭垢面的男業務員此時正在和網線另壹頭的對象聊得火熱。
　　這些都是勤奮的員工，在工位的隔板之上，此時用夾子夾著各種各樣的文件資料。
　　文件資料主要分為兩種類型，壹種是人設資料，另壹種是情景劇本。
　　翻開人設資料本，裏面有數十種各種職業的人設，包括性格特點、家庭背景、學歷經歷等等，分門別類，寫的很細。
　　而情景劇本之中，則是詳細歸納了當尋找到新的對象開始聊天之後，對方不同的反應和對話情況下，各種應對方式，以及由此而引發的各種劇情走向。
　　當然，每個人最不可或缺的，是壹本本研究人心理的書籍。
　　這些書籍和資料，以及各種聊天話術，最終所引導的目的只有壹個，就是讓聊天對象愛上自己，最好還能直接PUA對方。
　　然後，讓對方打錢。
　　在心緣戀愛公司，壹切以服務對象，也叫做目標客戶，為第壹宗旨。
　　同壹個微信號或者QQ號，可能有好幾個員工共同管理。
　　當主要負責人員工A實在是太困或者有什麽別的事情，那麽員工B或者員工C在簡要了解情況之後，可以立刻頂上去，做到無縫銜接。
　　每當某個員工騙到的錢超過壹定數額，整個心緣戀愛公司都會為這個員工開香檳放音樂慶祝，整個公司籠罩在熱情洋溢的氣氛之中。
　　當然，不排除會遇到壹些戒備心理比較強的，以及不見真人不松口的人。
　　還有不少人本身就色迷迷，需要確定這邊的網戀對象夠漂亮才行。
　　這個時候，微信聊天組就要暫時退居二線了，要由真人視頻組出場。
　　聊天組旁邊的壹條走廊兩旁，是壹些用簡易板材臨時隔開的房間，每壹個裏面都布置得十分溫馨，大部分都是那種少女閨房的風格。
　　裏面放著壹些小床，擺著各種玩具熊，還有壹些梳妝臺、粉粉的睡衣和各種物品之類。
　　當然，並不是完全壹樣，有鄰家女孩風格，有在校女大學生風格，有多金富家女風格，有成熟女強人風格，等等等等，就算妳要歐美模特風，也能隨時裝修出來。
　　還有壹部分房間則布置成了辦公室或者酒店房間的模樣，主要是為那些霸道總裁人設打造的。
　　壹些容貌相對清秀壹些的員工，就在這些房間裏辦公。
　　主要工作就是陪“客戶”聊天。
　　有了美顏濾鏡和變聲器，他們可男可女，全看客戶那邊的資料是什麽樣的。
　　甚至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偶爾還有壹些年齡比較大的公司管理層成員，假扮成送水果的家人之類的進去壹趟再出來，增加真實可信度。
　　視頻另壹頭的目標客戶永遠也不會想到，他們看到的美貌小姐姐，不僅本身不是小姐姐，他們的家人也根本不是家人，連房間都是專門布置好的閨房，走出來就是心緣戀愛公司熱火朝天的場景。
　　此時剛剛進入心緣戀愛公司的方昊，憑借著自己比較白嫩的皮膚和清爽的外形，被簡單培訓之後，就臨時頂替了壹個拉肚子的員工，直接進入到了視頻組。
　　戴上假發穿上壹身女仆裝，將美顏瘦臉大眼還有各種特效開到最大，外加壹個貓耳特效，正在和壹個戴著眼鏡壹臉癡相的肥宅視頻。
　　在對方的心目中，方昊就是那個在打遊戲的時候認識的小姐姐，拜服於他的遊戲技巧，逐漸開始聊天，習慣了每天的早安晚安之後，兩人的關系火熱進展，現在已經到了視頻看真人這壹步。
　　接下來就是奔現了。
　　當然，奔現之前，要給千裏之外的女朋友多打點錢買點禮物什麽的。
　　從視頻之中客戶的笑容來看，顯然對網戀小姐姐的容貌十分滿意。
　　甚至都有些感動，說出壹些“我這樣的人竟然能找到這麽完美的女朋友”之類的話。
　　方昊此時在滿級濾鏡的加持下，正努力擠出笑容和對方聊天。
　　作為壹個臥底，他早就做好了覺悟，無論面對的是什麽，都是工作的壹部分，不能因為個人原因讓這次的潛伏調查任務功虧壹簣。
　　所以雖然心中十分惡心，他還是說出了“麽麽噠”“愛妳”“親親”之類的話。
　　只是心在流淚。
　　唯有對大義的追求，支撐著他。
　　為了追求正義，在死宅面前扮女仆貓娘求親親什麽的，並沒有什麽。
　　而且對方也僅僅是壹個可憐的受害人，等著他的拯救啊。
　　這麽想壹想，心中不由好受了許多，又給了對方壹個親親。
　　現在他視頻連線的壹舉壹動都受到公司高層的監視，在最終將整個詐騙窩點壹舉搗毀之前，還是要虛與委蛇，甚至可以拿個勤奮員工。
　　過了差不多大半小時，方昊按照劇本結束了這次視頻戀愛的過程，關了手機之後，將女仆裝換下來，又卸了妝，走出了工作房間，來到了辦公區的沙發上休息。
　　此時已經是淩晨壹點多，那些正在被詐騙之中的客戶們也紛紛去睡了，心緣戀愛公司的員工們紛紛下班回宿舍睡覺了。
　　辦公區的人此時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兩三個人還在微信聊天區的工位上奮戰。
　　方昊點了壹支煙，深深吸了壹口，噴出淡藍色的青煙，透過這煙霧看向工位上坐在電腦前的壹個蓬頭垢面的絡腮胡胖子。
　　那就是他的網戀對象嬌嬌。
　　真名趙鐵柱。
　　想到之前的歡聲笑語，還有每天溫馨的早午晚安，以及各種甜言蜜語，方昊就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人是假的，但是他的感情是真的，金子壹樣的真感情，就這麽被騙被丟在地上踩得稀碎。
　　這個公司，簡直就是個害人窟。
　　公司裏的這些業務員，不說個個兒該殺，反正他現在很想把趙鐵柱給崩了。
　　太他媽害人了！
　　竟然敢假扮女大學生騙他的錢！
　　更讓方昊有些接受不了的是，來到心緣戀愛公司之後他才知道，像他這種只通過微信聊天，連真人照片都沒見過，就給網戀對象打錢的人，被稱為“傻豬”。
　　算是最容易搞定的目標客戶，客戶資料裏也會被寫上壹個“低智”的標簽。
　　方昊越想越是憤恨，看向趙鐵柱的目光都變得不善。
　　正想著，趙鐵柱拉開抽屜，向裏面摸了摸，似乎想要找壹包煙。
　　突然他似乎摸到了什麽，拿出來在手裏仔細看了看，剛開始似乎還有些不確定，趴下頭仔細看清楚之後，立刻露出了興奮狂喜的表情。
　　緊接著趙鐵柱猛地從工位上站起來，將那東西緊緊攥在手中，向門外走去。
　　他越走越快，幾乎要跑起來了。
　　方昊眉頭壹皺，將手中的煙蒂往煙灰缸裏掐滅了，起身追了上去。
　　他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趙鐵柱的速度很快，已經來到門口，猛地拉開門沖了出去，外面是壹片黑暗。
　　方昊緊隨其後，同時拉開了門，只是卻沒有看到趙鐵柱的身影。
　　外面空無壹人。
　　他不由壹楞，這前後僅僅只是不到壹秒鐘的時間，壹個大活人，突然像是人間蒸發了壹樣。
　　什麽情況？
　　他心中疑惑，把門關上又打開，仍然沒有看到趙鐵柱的身影。
　　隨後不由搖搖頭向趙鐵柱的工位走去，想看看他到底做了什麽。
　　只是他剛剛走出幾步，身後的門猛然再次打開了。
　　方昊轉頭看去，就見趙鐵柱正滿臉驚恐和貪婪糾結而成的古怪神色，走了進來。
　　或者說，是壹部分趙鐵柱走了進來。
　　他的兩條腿齊膝而斷，右手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壹圈緊裹著的繃帶。
　　壹只眼睛也已經消失，只剩下幹涸的眼眶。
　　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嘴巴大張著，舌頭同樣消失不見。
　　他拼命挪動著只剩下半截的腿向前走過來，剛剛走了壹半，僅剩的壹顆寫滿了驚恐的眼睛猛地再次瞪大，幾乎要從眼眶裏瞪出來。
　　隨後整個人猛地向前撲倒在地，徹底失去了聲息。
　　“啪嗒”。
　　壹聲輕響，趙鐵柱僅剩的左手中，掉出壹個圓圓的血紅色籌碼，滾到了方昊的面前。
　　這是壹枚顏色赤紅的籌碼，沒有絲毫花紋，給人的感覺卻動人心魄，想要將這壹抹紅色據為己有。
　　這是什麽情況？
　　謀殺？
　　方昊正在發楞的功夫，身後的幾名同事包括公司高管突然發出壹陣欣喜的喊叫，直接撲向了那枚籌碼，口中喊叫著：
　　“血籌！是血籌！”
　　“我能進血籌賭場了！我能贏的！”
　　“這是我的，是我的！”
　　仿佛根本沒有看到趙鐵柱的屍體。
　　“是我的！我能贏！”
　　……
　　銀沙賭場的二樓接待室內，大老板全身顫抖跪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都伸進地板裏面。
　　剛才那突然出現的“樹人”的壹幕，簡直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原本就知道清潔協會的手段殘忍，卻沒想到比他想象中還要殘忍。
　　眼前的牧首大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變態。
　　和他相比，當地的那些什麽軍閥土匪之類的，不過是不入流的混混罷了。
　　“咚！咚！咚！”大老板的腦袋磕在紅木地板上，發出沈悶的響聲。
　　眼前那個神秘的牧首面無表情，什麽話也沒有說。
　　李凡心中正在飛快思考著接下來的出路。
　　別的不說，清潔協會的這些產業，必須切斷所有和灰產的關系。
　　連根切掉。
　　只要是在自己的手中，就不能放任他們去害人。
　　無論是內心道義上，還是給清潔協會拖後腿上，都是最優選擇。
　　至於這次的調查，眼瞅著應該要無功而返了。
　　根本沒有任何線索嘛。
　　起碼他已經準備明天申請結束任務獨自回國內了。
　　這才是避免立功的最優解。
　　真有線索立功也和他沒關系了。
　　正想著，壹陣喧嘩聲突然從樓下的賭場前廳中傳來。
　　李凡眉頭壹皺，向清潔協會眾人看了壹眼。
　　幾人立刻摸出口罩戴好，隨後向大老板做了個手勢，讓他帶路。
　　大老板如蒙大赦，立刻帶著眾人向下方的賭場前廳跑去。
　　來到銀沙賭場的前廳，就見原本正在熱火朝天的壹眾賭徒，此時竟然大都安靜了下來，看向門口的方向。
　　此時賭場大廳的門口，正倒著三具屍體，似乎是剛剛走進來的。
　　這是三具殘缺的屍體，或是少了手臂和腿腳，或是少了臉上的器官，其中壹個連頭都沒有了。
　　張阿姨走上前去，將其中壹具穿著迷彩服、失去了壹條手臂和壹條腿以及兩個耳朵的屍體翻過來，看了看他的臉，轉身回到李凡身邊，用只有他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
　　“是當地的清潔師李覓坤。”
　　李凡不由眼睛壹亮。
　　沒想到自己剛到瓜邦，清潔協會在當地的清潔師就死了壹個。
　　誰這麽幫忙？
　　正想著，壹陣腳步聲突然從外面傳來，緊接著銀沙賭場的大門猛地被撞開，壹群肢體殘缺的屍體猛地沖了進來！
　　確切地說，在他們剛剛進入銀沙賭場的大門的時候，還不是屍體，只是在進入賭場大廳之後飛奔了幾步之後，立刻被壹團死氣籠罩，滾倒在地，失去了聲息。
　　有壹些甚至在死前還發出了痛苦的哀號。
　　還有壹些說著“我要贏”之類的話，就那麽趴在地上死了。
　　轉眼之間，已經有數十個肢體殘缺的人沖進了銀沙賭場之中，隨後在慘叫或是哀嚎聲中摔倒在地，就此死去。
　　終於，最後壹具殘缺的屍體撲倒在地，銀沙賭場的大門晃動著緩緩關閉。
　　這詭異而恐怖的壹幕，讓整個銀沙賭場的大廳之中鴉雀無聲。
　　哪怕是最貪婪的賭徒，此時也被這壹幕弄得楞在當場，不說壹句話。
　　“嘩啦嘩啦”。
　　壹陣陣籌碼落地的聲音響起，在那些屍體的手中、口中，竟然紛紛滾落下了壹個個鮮紅的籌碼。
　　“血籌，是血籌！”
　　“血籌賭場開門了，我要贏壹把！”
　　“哈哈哈，真的有血籌賭場，我贏定了！”
　　在看到這些籌碼的瞬間，原本像是被施了定身術的賭徒們紛紛發出喊叫，朝那些血籌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