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參觀傍晚的時候，父親也來到了醫院。見到李雲已經醒了過來，而且精神看上去也不錯。
　　父親便建議接李雲回家了。母親不解，在她看來，李雲的狀態還很不穩定，最好再留在醫院觀察壹段時間。而父親有他的理由：「市委書記秘書的孩子，僅僅因為體質虛弱就住院治療。在醫療資源如此緊張的時期，因為這點小事情就占用了壹個寶貴的單間病房，壹旦傳揚出去會造成不好的影響。而單純休養的話，請了假在家條件更好壹些。」母親壹聽就火了，在房間裏就朝父親發了飆：「哦，終究還是擔心妳自己的官帽子麽！是妳的仕途重要還是小雲的命重要？利瓦伊映，妳今兒個給我說清楚！」壹張俏臉直接頂到了父親的面前。
　　母親的話實在犀利了壹些，父親壹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應付。場面壹時陷入了僵持。這壹幕連李雲都吃驚。在記憶中，從未見到母親朝父親發過這麽大的火。
　　李雲的家庭至少在表面上是個標準的中國傳統模範家庭。男主外，女主內。家中事物也多由父親壹言鼎定。母親幾乎沒有反對過，即使有不同的意見，但最後也都會按照父親的意誌執行。加之父親處事精明、圓滑。母親即使偶爾鬧次小性子，也會被父親壹通甜言蜜語哄的暈頭轉向。而今天這情況，感覺母親為了自己是要和父親翻臉的樣子了。
　　李雲很清楚「家庭破裂」的後果絕非自己所能承擔，母親不依不饒的態度也不是現在的父親所能應付的了的。便輕聲的替父親解了圍：「媽、別這樣說爸了。
　　我覺得爸說的挺對的，我也就是個營養不良、貧血之類的，又不是什麽大病，真沒必要住院觀察什麽的了。而且醫院裏到處都是壹股消毒水的味道，我真聞不慣。
　　要休息的話，家裏比醫院好的多了。」父親壹聽便如撈到壹根救命稻草壹般：「娟，妳聽聽，小雲都這麽說了。」母親伸手推開父親，轉過身關切的摸了摸李雲的額頭。「小雲啊，妳現在情況並不穩定。萬壹……」「媽，妳看我現在不沒什麽嗎！反正軍叔在這裏當副院長，我要真有點什麽事。他肯定會第壹時間幫忙安排的。」壹直站在壹旁的徐鐵軍見李雲提到自己的名字忙不叠的肯定的回答：「那是當然的。張舒娟妳就放心吧。」「張舒娟」李雲聽到徐鐵軍如此稱呼自己的母親，心裏暗笑：「父親不在，就左壹個娟，右壹個娟叫的格外親熱。父親在，就壹本正經、保持距離的樣子……所謂偽君子估計就是這樣的了，古人誠不欺我也。」見到兒子這樣表態，而徐鐵軍又給出了肯定的答復，母親這才勉強的答應了下來，壹家三口方才回到了家中。
　　當天夜裏，母親壹直守候在李雲的床頭，實在困的不行了，便趴著半截身子在李雲的床邊睡去。
　　黑暗中，李雲坐直了身體，拉開了半截窗簾，清冷的月光照進了房間。在月光下，沈睡的母親仿佛籠罩在壹團白色的光暈之中，黑色的秀發更是熠熠生輝，映襯著白皙的脖頸。李雲看的不禁有些癡迷了……第二天母親向單位請了假，便留在家中照料李雲。到了下午，見到李雲氣色不錯，便死啦硬拽的扯著李雲外出散步。李雲甚至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壹路上，母親再次變身成為絮絮叨叨的家庭主婦，不停的對李雲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態度進行著「批判」，吵的李雲感覺自己像變成周星馳電影裏的孫悟空。
　　而母親在李雲眼裏也仿佛帶上了那頂法師冠，搖身壹變成了唐僧。好在母子兩人散步，並無特定的行進路線，走著走著，居然就走到了學校的附近。李雲望見了祥雲觀的穹頂，便如見到了救星壹般，之後便刻意的將母親引到了觀外。
　　「媽，這有座道觀呢！看上去像古跡……要不進去看看？」李雲嘗試著誘導著母親。
　　母親擡頭看了看，想到反正是出來散步，順道參觀參觀也沒什麽，便點點頭，跟著李雲來到了觀外。
　　「媽，好像要買票呢。」李雲指著售票窗口說道。
　　「什麽？還要票？算了，不進去了，反正那裏的道觀都壹樣。沒必要花那個冤枉錢。」在經濟上，母親算是賢妻良母，平日計算的很精明。李雲壹聽母親打了退堂鼓，當時就懵了。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售票窗口裏的那個濃妝賣票女在看見李雲以及聽到母親的話後接過了話頭：「今天下午也沒什麽人參觀，妳們要進去就進去吧。不用買票了。」聽到賣票女人的話，母親「中國式消費」的熱情迅速爆發，本著只要不花錢，便宜不賺白不賺的心態，拉著李雲就朝大門走去。李雲驚訝的看著那個賣票女人，大為不解。而賣票女看著李雲冷冷的「哼」了壹聲，便扭過了頭去不再理會兩人。
　　嘴裏嘀咕著：「那個臭道士……」隱約聽到女人抱怨聲的李雲大致明白了，估計平山道士給這個女人打了招呼，之後只要自己來，都不收門票了……進了道觀，母親終於停止了嘮叨，畢竟進來是參觀的。而且祥雲觀雖然大部分都是修復的建築，但畢竟還是保留了壹些古跡，而且重修之時，也都盡量按照原樣重建，頗為古香古色。李雲記得母親是學美術出身的，具備了壹定的藝術鑒賞能力。此時把註意力集中到了建築景觀上，極為正常。
　　道觀裏真正參觀的人並不多，倒是有些香客。而且聽得香客之間閑聊，這祥雲觀的香火竟然頗為靈驗。
　　上次來這裏，平山道士直接帶著自己去了臥房，並未過多接觸到這裏的其它人。這次再來，又增加了壹些對這座道觀的了解。
　　在李雲看來是增加了見聞，而母親卻對香客提到的「靈驗香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積極的向幾個中年女性香客進行咨詢。很快，李雲就看見了平山，這道士坐在壹張長方形的桌子旁邊似乎正為幾個香客指點迷津，但李雲清楚，出售桌子上的那些法器，道經恐怕才是這家夥的真實目的了。
　　李雲看見平山的時候，平山也望見了李雲。他朝李雲笑了笑，示意李雲稍微等待。
　　不壹會，也不知道這道士使用了怎樣的胡言亂語就輕松的把周圍的香客給壹並打發了。隨即過來同李雲見了面。
　　李雲朝母親那邊怒了努嘴，低聲說：「那是我媽，他不知道我之前就來過這，而且和妳認識。壹會見了面請妳幫襯下了。」平山精明，自然明白李雲言語的含義，但還是不解：「這有什麽可隱瞞的？」李雲壹言點清：「我家說白了是衙門裏的，我爺爺那可是堅定的馬教。要知道我之前就和妳這麽壹酒肉道士結交，肯定不高興了。」平山壓低了聲音抗議道：「得，小兄弟，妳啥時候見到我喝酒吃肉了？非得把酒肉道士這麽壹難聽稱呼掛到我的身上。雖然是朋友，但亂說的話，小心我壹樣告妳誹謗！」李雲嘿嘿的偷笑了起來。
　　母親註意到了李雲和平山的交談，走了過來。平山反應極快，立刻換了壹副壹本正經的語氣點平起李雲的氣色起來。李雲沒想到平山竟然懂得壹些中醫，從自己如今的氣色便判斷出了自己身體虛弱現況。而且和醫院的醫生說的基本相同。
　　母親聽到了便仿佛遇到了知音壹般，迅速就同平山討論起了自己病情。聽著平山同母親交談，李雲對平山忽悠人的本事佩服的五體投地。寥寥數語就騙的母親屁顛屁顛的跑去買香火決定燒香許願了。
　　待母親離開後，李雲恨不得壹口唾沫吐到平山的臉上。平山察言觀色的本事也不差，立刻拉開了同李雲的距離，嘴裏笑著告罪：「出家人也要掙錢生活不是。」「我媽平時買個菜幾塊錢都精打細算的，妳厲害，幾句話就忽悠她跑去買妳這百八十塊的高香……」李雲見吐不到平山，壹口痰便只能吐到了地上。
　　「呵呵，這也是本事不是。」平山自我解嘲般說道。
　　兩人看著母親拿著香火進了三清殿後，平山忽然輕聲說道：「李雲小弟啊，妳雖然年級幼小，但學識已屬不凡了，有些話本來不該對妳這樣年齡的小孩子說的，不過我覺得或者告訴妳更好壹些。」李雲楞了楞：「道長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平山想了想，似乎有些難以決定，不過看見李雲平靜的樣子，最後還是說了：
　　「貧道略通觀人之術。恕我直言，令堂的面相頗為不善啊。」李雲不解了：「我母親面相不好？」平山再次陷入了沈思，過了壹會方才回答：「並非不好，而是物極必反了。
　　令堂容貌端麗，若在普通相師看來屬旺夫興家之相。我估摸著當年妳父親迎娶令堂之時，恐怕也是算到了這壹點。」李雲想起祖父、母閑聊的時候也曾提過：自從和母親結婚後，父親仕途壹帆風順。而整個家族到如今的十余年來也是蒸蒸日上。這正對了平山所說的「旺夫興家」。
　　「不過實際上，令堂的面相實在是太好了，若是古代，那是母儀天下之貌了。」平山這句話真的把李雲嚇到了。
　　「什麽？母儀天下？平山老哥啊，妳玩笑可不能這麽開啊？這要放在過去，要殺頭的誒。」「我也就是壹家之言，妳聽著就是了。令堂面相太好，遠非常人所能相配。
　　初期看似風光，但若相配之人福薄，便擔不起這份氣運，勢必有血光之災啊，而且……」平山本想告訴李雲他母親「眉如新月，眼光如水，色泛桃花……是好淫之狀」但這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平山躊躇間，李雲卻替他說了：「而且我媽面泛桃花是吧。」「咦……妳早知道？」平山呆若木雞。
　　「兩年前就看過相術的書了，當時不理解，現在多少明白壹些了。我媽的面相我之前就看過了。只是妳說我媽有母儀天下之相，我還真沒看出來。」李雲望著三清殿中母親虔誠參拜的背影，解釋了壹下。
　　「既然妳也知道壹些，那就好辦了。泛不泛桃花，並非重點，而是令堂面相太佳卻實在未必是件好事。若無適者相配，只怕有早喪之虞。」平山聽李雲不掩飾，也就坦言了起來。
　　「相術這東西，信者有，不信者無的。而且我家都是信馬的。平山老哥啊，沒那麽嚴重吧。」話雖然這樣說，但經過了上次的接觸，李雲知道平山道士頗有幾分真才實學。忽悠香客是壹回事，但對自己卻不會信口開河。
　　「也是，只是令堂的面相真是萬中無壹，我平山修煉數十載，直到今日方才見著壹位。若非是令堂，我都懷疑當年我師尊提到到這壹面相是否存在呢？」平山同樣望著李雲母親的背影，但眼中卻真實的露出了驚詫的神色。
　　「那妳提這個事情的意思是？」李雲試探著詢問著。
　　「當年我師尊在提到這壹面相的時候特意講解了該面相解厄之法，用之可保相主親屬無憂。我想著妳或許用的著，所以才提起了這事。」平山倒是直說了。
　　「那妳不妨說說了。如果我家真出了什麽事，我說不定能照做解厄呢。」李雲有了點興趣。
　　「解厄之法其實倒也簡單：凡人積善積德以求福報！而此面相者則需反其道而行之，需行悖倫大逆之行，泄去部分運勢，以適天道。便可保平安了。」平山回答道。
　　「悖倫大逆？妳是叫我老媽殺人造反做壞事啊！開什麽玩笑？現在這年頭，誰要起來造反，黨立馬就滅了他丫的。」李雲此時是真的想笑。不管是什麽宗教，在宣揚布道的時候幾乎都是讓人行善積德的，而眼前這個平山道士到好，讓自己老媽反其道而行之，還必須去做惡。這如何不讓李雲覺得可笑。
　　「得，我也就重復了師尊當年的原話而已。妳別笑的那麽誇張好吧？別笑了……再笑我這真要找個地縫鉆進去了……」平山也覺得自己說的很有些不靠譜。
　　見李雲笑的快彎了腰，臉紅的快接近猴子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