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玉真子原本以為，這是因為元真子回山之後，壹顆心卻還懸在杜平殷身上，因此教授上沒有那麽用心，雖說該教的都教了，但壹些細微之處，卻趙平予只能靠自己摸索，沒法兒向師父請求教益，否則以趙平予的聰明才智，應也不在絳仙絳雪兩姊妹之下，怎會有進度嚴重落後的狀況發生呢？雖說她本不該插手，但其實玉真子原本還想制造點機會，好出口幫趙平予指正的。

　　但今日壹見，玉真子只看到趙平予這幾招基礎劍法愈練愈見純熟，幾處她原先已經看出的破綻，在下壹回趙平予長劍飛舞之時，竟慢慢地消失無蹤。在江湖上雖算不上是第壹流的絕頂高手，但在本門劍法上，玉真子可也是個行家，不像絳仙和絳雪那般見樹而不見林，不知所謂。

　　玉真子壹見便知，這趙平予不只是練劍勤快而已，他每次揮劍，都小心翼翼地註意著自己的劍路，觀察著自己出劍時的破綻，壹次又壹次地修正著自己的劍招，壹次又壹次地彌補著自己的缺陷，每壹回使發劍招，都加上了壹點兒自身新意，長劍揮舞之間愈見精雕細琢，務期將劍招的破綻和疏漏減到最小，達到最盡善盡美的境界，雖只是平平凡凡的起手劍招，威力卻也正慢慢地增強，基礎極穩，若非對劍法極其專註，本身又極有耐性，頗有這方面的天才，絕難如此用功。

　　看到此處，玉真子心中不由得暗暗點頭，看來這趙平予果有心思，想把這門劍法練好。玉真子這才知道，為什麽極有責任感、課徒最嚴，又壹向是傾囊相授、毫不保留的元真子，對趙平予竟沒有多加指導，在演練了本門幾招基礎劍式之後，就這樣擱著他，讓趙平予自己習練，原先她還以為是師兄只顧著失蹤的杜平殷，全沒心思去管這新入門的趙平予，看來自己可是錯怪了他。

　　輕輕地咳了壹聲，只聽得正專心致誌於劍上，全沒管到旁邊狀況的趙平予劍法壹滯，這才發現師姑竟在旁邊看著自己練劍，連忙將長劍收了起來，向師姑見了禮，壹邊拭了拭額上的汗水。

　　「平予沒看到師姑駕到，沒能見禮，請師姑見諒。」

　　「啊，沒關系，妳繼續練吧！」

　　搖了搖手，玉真子笑了笑，其實當趙平予收起長劍的當兒，玉真子心下壹震，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呢！不過這也難怪，趙平予的劍法雖說初學乍練，還沒能到達劍術高手的收發由心之境，但他練劍專註，又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缺點壹遍遍地修正，雖說進度頗慢，但每壹回練劍時的心得，可要比漫不在乎，只是壹遍又壹遍使出劍招，那種應付了事般的練劍方式所得更多哩！

　　在玉真子看來，光憑現在的自己，若使的同是本門基礎的這幾招劍法，她的功力和經驗雖遠勝趙平予，但若談到劍招的精銳綿密，恐怕連玉真子自己，都還輸他壹籌，更別提絳仙她們了。別的不說，光看他那種專註，玉真子都要自愧不如，這樣打斷他練劍，都好像是妨礙了他壹般。

　　看著趙平予專心看著鏡子，同壹個劍招又練了起來，每壹招使出後，便在鏡前停了半晌，好似在想著什麽似的，接下來的劍法便愈來愈精，顯見這方式看來雖笨，但在他用功不懈之下，反倒變成了讓劍法完美渾融的最快快捷方式，玉真子不由得心下暗嘆，說句實在話，若不是趙平予拜師太晚，已錯過了練武者的黃金時期，以他的資質和用功，以後的造詣恐怕連杜平殷都比不上呢！

　　突地，玉真子似是想到了什麽，忙不叠地出聲，止住了用功中的趙平予，聽的趙平予微微發楞，滿臉不知所措的表情。

　　「仔細看著師姑出劍。」玉真子微微壹笑，接過長劍來比了壹比，姿勢模樣都和趙平予的劍法壹模壹樣，但也不知怎麽搞的，那劍招雖看似沒有趙平予那般綿密細致，感覺上狂放的多，卻看的趙平予臉色倏變，雖說造詣還不深，可他卻看得清楚，同樣的長劍、同樣的劍招，在玉真子手中使出來，威力比起他所使出來的，卻要厲害的多了，而且那還不只是因為玉真子的內力比他深厚的緣故，還有其他壹些什麽，只是這其中究竟是什麽原因，以趙平予的眼光就看不出來了。

　　「倒不是平予妳練的不對，」使完了壹回劍，玉真子微微壹笑，將長劍交還給了趙平予，「妳練劍勤快、用心專註，這種練法原是好的，不過妳的練法太過追求完美無缺，雖是細密嚴謹，頗具威力，使來毫無破綻可言，以絳仙她們的使法，可遠遠比妳不上，但卻忽略了壹個地方。」

　　「還請師姑指示，平予洗耳恭聽。」

　　「也不用這麽客氣，」玉真子想了想，慢騰騰地說了出來，「其實這也不是什麽特別的地方，更不是妳師父漏了或忘了教妳，只是本門劍法脫胎於道門武功，最重狂放自然、體貼本心，而非細致雕琢，步步謹依規矩法式。平予妳練劍極勤極謹，招招都不失法度、務求完美，在練武方面這原是不錯，但在修練本門劍法之時，若能體會道心，將平日靜修之心用於劍法上頭，才能更上層樓，完全發揮本門劍法當中的威力，至於內力運使，那就是日後的事情了。」

　　「平予知道了，多謝師姑指點。」趙平予偏著頭，想了壹想，雖還不是那麽清楚，師姑實指究竟為何，不過自己的修練之法，的確是有所欠缺，這點他自己也知道。不過道門武功，最重自身體悟，而非師父傳授，因此他也沒想要請問師父，今日聽玉真子指導，這才知道自己的錯處。

　　「對了，妳師父呢？」

　　「師父還在房裏，」趙平予收起了長劍，慢慢地調勻了呼吸，「剛接到二師兄傳來的信鴿，好像已經和藍家姊妹聯絡上了，現在正在確定大師兄當日墜崖的實際地點，以便前往施救。」

　　「藍元清藍家主不是知道嗎？」

　　「啟稟師姑，」趙平予微微地瞇起了眼，連語聲都變得慎重多了，聽的玉真子也註意了起來，「據武林中的傳聞，藍家主負傷回到吉州之後，壹直臥床不起、昏睡不醒，原本以為雖是身負重傷，但在休養之後也該好些，但不知他中的是什麽武功，不管用上了什麽藥物、什麽解方，壹直都好不起來，連少林寺的幾位大師，用盡了方法也是無效，最多只能偶爾回復清醒，就算清醒時也說不了什麽話，所以即便是親如藍家的幾位小姐，對當日決戰之地，也是無法確定。」

　　「原來如此…」也不知盼了這消息有多久，壹年多來終於首次聽到了關於杜平殷的消息，卻又是這麽不確定，玉真子也不禁感嘆，其心中更是萬分惆悵，連她這做師姑的，對平殷都是心中懸掛不已，元真子愛徒心切，壹聽到這消息，必是恨不得脅生雙翅，飛也要飛到杜平殷那兒去。

　　看玉真子沈思著不說話，趙平予也不發話，只是壹聲不吭，直直地站在她跟前，等待著玉真子的反應，突然之間，壹聲嬌脆而甜美的呼喚，打破了沈滯無比的氣氛，驚的沈思中的玉真子忙不叠地轉回了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