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顯我自己？

　　壹場秋雨壹場寒。
　　連日陰雨過後，縱是難得的晴天，也難免有些沁骨的涼意。
　　凡人道傷春悲秋，但對於修者來說，道心堅固，只有銳意進取。
　　四飛大會的第二日，就在這樣的天氣裏幹柴烈火地開始了。
　　仍舊是諸位前輩在先，壹眾飛來宗弟子在旁觀禮。
　　只是這壹日，到的飛來宗長老尤其多。
　　先前，因為飛來宗連年成績不好，尤其長老之中，不乏年輕時候在四飛大會裏拿過末名的人物，所以常有人借口閉關、稱病不到。
　　其實就是不想丟臉。
　　聽說昨日裏那請來的外援以碾壓之勢奪得頭名，諸位長老才紛紛趕來。
　　只是也不乏壹些反對的聲音。
　　我好歹千余年傳承、泱泱大派，上下數百弟子裏，竟找不出壹個能參加比試的嗎？
　　對此，曜斂長老給予了無情的肯定。
　　就是找不出來。
　　妳本土弟子就是這麽廢物。
　　相比之下人家外援又便宜又強力。
　　咋辦嘛？
　　再說，飛來宗培養不出好的本門弟子，妳們這些老家夥哪個沒有責任？平日裏拿宗門的資源中飽私囊，盡搞壹些不正之風，早已積弊多年，現在才說培養不出好弟子？
　　這壹番駁斥，讓幾個頑固派長老顫顫巍巍，說不出來壹句話。好半天，口中只能念叨著“歸化”、“歸化”。
　　只是……
　　李楚真的能歸化嗎？
　　原本若他真的就是壹個普通的鄉下小道士，那讓他加入飛來宗這千年大派自然有門。
　　可是這兩日接觸下來，就連掌門曜鼎真人，也看不出他的修為深淺。
　　這就讓他有些沒自信了。
　　……
　　又是壹番寒暄之後，飛天門四門主柳莊懸空而起，祭起“元火天爐”。
　　他壹展長衫，擡手朝半空壹打。
　　轟——嘭。
　　壹道金光在半空化作丈許長寬、高近七尺的壹座巨大青銅鼎爐，轟然落下。
　　天爐上方鐫刻著古奧玄妙的銘紋，好似諸神菩薩、又似神魔亂舞，壹時看不清含義。
　　再仔細看過去，那銘紋好似在不停變化似的，竟又與方才不同，頗為神異。
　　柳莊當空，朗聲道：“諸位！”
　　“這‘元火天爐’在我飛天門中，也屬排在前三的至寶。以此爐熔煉法器、丹藥，無往不利！”
　　“皆因此爐天生神性，可以無限真氣催化，真氣越精純、爐火越熾，真氣越多、爐火越旺盛。”
　　“今日我們便以此爐為題目。”
　　“因為真氣的精純與雄厚歷來難以綜合判別，我在天爐之中放置了壹枚‘顯聖金丹’。”
　　“這枚金丹可以綜合爐火的熱度與強度，具現出顯聖神光，根據神光強弱。誰的真氣更強，壹目了然！”
　　“四位參與比試的弟子只需上前，以全身真氣催動爐火即可。”
　　長風過嶺。
　　颯颯吹動衣裳。
　　瓊姬第壹個站了出來，道：“我先來吧。”
　　其余幾人也沒有與她爭先的意思。
　　壹身流蘇裙裳的高挑少女，當先走出列來。
　　昨天的失利，讓小姑娘頗為受挫，今日神情也有點郁郁。
　　白虎禦體對氣海的增幅不大，她的年紀又小，自覺也比不過幾人，不如先行出場，免得最後對比強烈，更加出醜。
　　不過她倒是有些多想了。
　　沒人會覺得她出醜，大家都覺得她很漂亮。
　　她壹走出，眾多飛來宗弟子紛紛鼓掌吶喊起來，十分熱情！
　　飛來宗裏男弟子居多數。
　　凡是男人，誰會不喜歡壹個膚白貌美的白虎少女呢？
　　原本這些弟子還迫於本門的面子，不好意思給外人極力加油。可是昨天瓊姬的失敗，讓這些男弟子心中的憐愛爆發了！
　　這樣的歡呼聲，讓瓊姬勉強露出了壹絲笑意，她朝那邊觀禮的眾弟子擺了擺手，以做感謝。
　　人群中頓時響起歡呼。
　　“兄弟們！她在對我笑！她是不是喜歡我啊？”
　　“……”
　　場中央的瓊姬，深吸壹口氣，將那些雜音都從腦海中屏退出去。
　　她壹雙手，緩緩貼在元火天爐外壁的壹對扶手上。
　　那裏是註入真氣的路徑。
　　轟——
　　出手就是全力！
　　元火天爐能無限轉化真氣，自然不必留手。
　　嘭——
　　爐中發出壹聲爆響，是有火焰起了！
　　隱隱有赤金色的光芒透過爐壁，看樣子十分旺盛！
　　不過，火光不是判斷的標準……
　　短短幾次呼吸之後，就有壹道光華蒸騰向上，在天爐上方漸漸凝聚成形……
　　頭尾、爪牙、鬃毛、王！
　　壹頭體長三丈余的雪白大虎出現在半空之中，額頭頂著金色王字紋。
　　顯聖之身……
　　居然是真正的白虎！
　　在場的飛來宗弟子們哪見過這個。
　　縱使是有些見識的長老，也不禁為之驚詫。曜斂長老更是連聲咂舌：“美得很……美得很。”
　　轟——
　　片刻之後，空中的光影散去。
　　瓊姬退後兩步，額頭微有汗珠沁出，臉色泛白。
　　對任何人來說，如此打開氣海全力輸出真氣，都是壹件消耗極大的事情。
　　為了在眾人面前多展示壹會兒她的白虎，瓊姬也多堅持了壹陣。
　　“幹得漂亮。”沈二富微笑著鼓勵她。
　　瓊姬腳步也頗為歡快，對於自己的表現十分滿意。
　　而後。
　　陸展眉看了壹眼剩下兩名男子，柳扶風朝她壹擡手。
　　她點點頭，邁步而出。
　　來到元火天爐前。
　　方才被瓊姬催熱過的元火天爐，竟然在這短短壹瞬間就冷卻了下來，可見這尊法器究竟有多堅挺。
　　陸展眉只壹只手掌推在扶手上。
　　轟——
　　洶湧氣海，澎湃而出！
　　霎時間，竟有平地起波瀾。
　　圍觀者無不震驚，這女子……體內究竟蘊含了多麽強大的真氣！
　　嘭——
　　赤金火光瞬間耀眼無匹！
　　只此壹項，就可見隱約超過了瓊姬。
　　旋即，還有鏘然長劍出鞘之聲。
　　嗤——
　　仿佛是破碎虛空而來，壹把十丈余高的巨劍瞬間出現在天爐頂端！
　　“顯聖神劍！”
　　“此女劍道造詣……恐怖如斯！”曜鼎長老驚嘆壹聲。
　　“劍道鬼才，劍道鬼才。”曜斂長老也道：“飛升觀撿到寶了。”
　　旁邊，無根長老拈須微笑。
　　這還不止，陸展眉似乎猶有余力，雙眉壹展！
　　轟——
　　壹股劍意如潮，滾滾而來！仿佛漣漪般，蕩過飛來峰頂！
　　“展眉，不許胡鬧！”
　　無根長老壹聲清喝，猛地拂袖，將那股劍意限制在場中，沒有擴散出來。
　　若是任它席卷四方，不知在場的飛來宗弟子有多少今晚要做噩夢。
　　僅僅是顯聖之威！
　　“是弟子不慎。”
　　風波將息，陸展眉的聲音已然傳來。
　　她淡淡回到隊伍，仿佛方才那驚人壹幕不是因她而起。
　　無根長老不好意思地朝其他幾位笑笑，曜鼎長老無所謂地壹擺手。
　　這麽多飛來宗長老在場，好歹也不會讓這些弟子搞出風波來，這點他倒是不在意。
　　場中。
　　柳扶風看了眼李楚，“誰先？”
　　李楚謙讓道：“還是妳先吧。”
　　柳扶風微微壹笑：“好。”
　　就見他袍袖壹振，大步邁出，似乎……整個人氣勢陡升！
　　嘭！嘭！嘭！嘭！
　　他每走壹步，氣勢都要拔高壹截。等到了天爐邊，簡直令在場的壹眾長老都要心驚！
　　曜鼎真人目光壹凝：“此子……究竟是何來歷？”
　　柳扶風雙手握住爐邊扶手，目光陡然淩厲起來。
　　轟——
　　他壹轉先前漫不經心的態度，喝了壹聲：“給我顯聖！”
　　顯聖！
　　仿佛言出法隨！
　　轟！轟！轟！轟！轟！轟！
　　無數爆鳴在空中響起，天爐之中，竟冒出藍金之色……
　　先前從未見過的火光。
　　顯聖！
　　須臾之後，好似有壹個回音自天際傳來。
　　轟隆——
　　巨響淩空，壹個巨大的人影憑空具現！
　　大到……難以想象。
　　“火部天尊！”曜斂長老驚呼出聲，瞪大眼睛，看向不遠處的柳莊，“此子莫非……”
　　柳莊看向他，微微搖頭。
　　不可說。
　　轟隆——
　　又是壹聲響。
　　那身影仿佛是從另壹個空間硬生生擠進來。
　　直到伴隨哢嚓壹聲雷響，才徹底顯化出來。
　　身高百丈！
　　壹聲燃火金甲！
　　三頭六臂手擎天！
　　與之相比，先前的白虎與巨劍，竟都微不足道壹般。
　　陸展眉目光大熾，壹改先前的清冷，竟燃起熊熊戰意。
　　嘭——
　　這身影實在太過恐怖，直到散去之時，都伴隨著沈沈巨響，在半空久久回蕩。
　　但凡見到這壹幕的人，都沈浸在震驚之中，久久無法自拔。
　　包括李楚。
　　他看著柳扶風，暗道壹聲，好強。
　　這顯聖之神或許不能幫妳作戰，但是某種程度上完全可以顯示出壹個人的修為。
　　這柳扶風……深不可測。
　　沒等眾人從驚詫之中脫離，柳扶風漫不經心的身影已經回到了隊伍裏。
　　他朝李楚懶洋洋的壹笑：“到妳了。”
　　“嗯。”
　　李楚點點頭。
　　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若是大家都平平無奇，那便罷了……
　　可是前面的人……壹波還未平息，壹波又來侵襲……
　　讓他頗有些騎虎難下。
　　當他出場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兀自留在柳扶風的身上。
　　不知他身上藏有什麽隱秘，但飛天門選這壹局，確實是他難以失敗的……
　　直接顯化了壹位天尊級別的神明，實在太恐怖！
　　在無人關註的氛圍中，李楚緩緩上前，手握扶手。
　　趙良辰鼓勵地喊了壹聲：“李楚，全力以赴就好！”
　　“嗯……”
　　李楚點點頭，平復心境。誠然，全力以赴就好。
　　咻——
　　他先註入壹絲靈力。
　　轟——
　　爐火似乎被引動了……有白光冒出……
　　白色？
　　李楚怔了下，大概是因為註入的靈力太過微弱。
　　不過無妨，他本就是先測試壹下。
　　天爐能被靈力引動，他就有幾分放心。
　　接著就是……全力以赴！
　　轟——
　　壹瞬間，他將周身靈力全部灌註進入天爐！
　　咻——
　　這次的聲音，似乎格外安靜……
　　壹道兩道的白光，從爐壁透出來，似乎也毫不熾熱。
　　“這個火光……”曜斂長老撓撓頭，“我好像在哪見過？”
　　“我也看著眼熟，就是想不起來了。”曜鼎長老也點頭。
　　但是很快，兩個人便無暇多想，被天爐頂上出現的那道身影所吸引。
　　是的，李楚的顯聖之神具現的很順利。
　　沒有任何掙紮。
　　半空中，瞬間出現了壹道淡淡的身影。
　　七尺來長、身形單薄、玉樹臨風、雖然面貌有些模糊，但依然看得出世間少有的出塵俊逸。
　　周遭眾人齊齊陷入困惑。
　　“這顯聖的……好像是他自己？”有人喃喃壹聲。
　　“當然就是他，妳看那身姿氣度，分毫不差。”
　　“可是……為什麽可以這樣啊？”
　　“爹也不知道。”
　　“……”
　　李楚仰頭看著那天爐上方忽然出現的人形，也略有幾分疑惑。
　　我具現了我自己？
　　不是說……顯聖的都是……
　　喀喇喇……
　　等等……
　　壹聲脆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喀喇喇……喀喇喇……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逐漸碎裂……
　　緊接著，白光充斥眼眸——
　　“哦豁？”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