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佛門頂流

　　在天南絕嶺之外，有壹座掩映在群山之中，看上去頗為獨特的山峰。它的山腰與山腳都被叢林與橫亙的山脈擋住，只露壹個峰頭。而峰頭又不知為何被白雲層層遮擋，看上去倒像是壹朵龐大的雲團。
　　相傳，在許多年前，有壹位得道高僧步入南疆，壹路來到此地，隨行的還有壹位可愛的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行至此間，驚呼：“哇，好大壹朵雲！”
　　高僧呵呵笑道：“那不是雲，而是山。”
　　於是小女孩兒道：“好大壹朵山。”
　　隨後高僧帶小女孩兒踏上峰頂，她才看清，原來這真的是壹座被白雲包裹的山峰。
　　自此，高僧便在此地建廟修行。
　　因為那壹句童趣之語，他給腳下的無名山峰取名為“壹朵山”。
　　而他建造的寺廟，則因為遠處看上去仿佛漂浮白雲上，便取名為“雲浮寺”。
　　雲浮寺出現之後，漸漸取代了白龍寺的佛門魁首之位，隱隱與道門魁首白玉京南北而對，成為十二仙門中數壹數二的存在。
　　而十二仙門之中分為七宗五派，其中五大派之所以地位更高，除了它們勢力更大以外，其實還有壹點是因為它們都有為人間守土之責。
　　中州皇廷朝天闕，執天下邪祟法，自不必多說。
　　在此之外。
　　西方昆侖白玉京，鎮守神墟；北極劍宗大雪山，鎮守鬼谷；東海雷落神霄門，鎮守龍淵；而天南凈土雲浮寺，則鎮守魔土。
　　之所以由雲浮寺擔此重任，很大壹個原因是佛門神通對於魔物有相當大的克制作用，對付起來事半功倍。
　　而秦爭虎身上的魔氣也同樣如此，李楚的小菩提咒對於此物的消解作用更甚於日光。只可惜小菩提咒並不能驅除秦爭虎身上的魔種，想要徹底根除，按照小神醫的說法，還是要秦爭虎自己修行《祛魔經》才可以。
　　《祛魔經》在雲浮寺中並不算什麽十分珍藏的經法，但也是束於藏經閣內，等閑不能給外人觀看。
　　想要修行，至少也要是本寺的山門弟子。
　　其實以李茂清的身份地位，若是向哪方仙門討要壹部這級別的神通，本不該太難。只可惜這經法偏偏屬於佛門，而李茂清畢竟出身道門。且雲浮寺與朝堂上的南派勢力關系更密切，而李茂清偏偏是北派的代表人物。
　　這微妙的關系，令他打消了向雲浮寺索要經文的念頭。
　　至於秦爭虎自身，若仍是那個執掌二十萬兵馬的天南大將軍，當然可以直接上門討要。可他如今虎落平陽，若是暴露了身份，先找上門的是什麽都還說不定。
　　眾人壹番商議之後，還是定下了壹個最穩妥的方法。
　　讓秦爭虎隱姓埋名，以新的身份拜入雲浮寺。待修習祛魔經、恢復正常之後，再行攤牌。
　　這樣壹來，李楚就不得不隨他前來。
　　畢竟秦爭虎發病的時候，只有他才能輕易將其制伏。
　　既然李楚來了，那老杜自然也要隨行。
　　畢竟他如今在李楚身邊的作用除了喊六六六之外，新近又增加了壹個“背包”的角色，相當重要。
　　兩人的打算是，他們隨秦爭虎壹起來拜師。只要等他拜師成功，他們師徒隨便失敗壹下就好了。
　　任務也算是輕松愉快，就當壹趟遊玩。
　　……
　　轉日，三人便來到了壹朵山對面的望雲臺，即傳說中雲浮寺祖師與那小女孩兒望山之處。
　　老杜擡眼看著那被白雲包裹的山峰，學著典故中的小女孩兒，笑道：“哇，好大壹朵雲。”
　　秦爭虎嗤笑壹聲：“傻逼。”
　　“……”老杜咧了咧嘴，回頭道：“記得妳自己的身份。”
　　“我特麽……”
　　秦爭虎剛吐出壹個起手式，也猛然想起了什麽，悻悻地閉上了嘴巴，再不出聲。
　　老杜這才優哉遊哉地跟上李楚的身影。
　　漫步青山內，悠遊白雲中。
　　三人沿登山大路走上壹朵山，沿途行人不斷，路雖不窄，也已近乎摩肩接踵。其中又多半是女子，是以李楚被人頻頻側目。
　　他左右看看，道：“這雲浮寺處於深山之中，周遭幾乎沒有城池，居然能有這麽多信徒來此，只為禮佛，不愧是頂尖仙門。”
　　“頂尖仙門歸頂尖仙門，但雲浮寺幾十年前可還沒有這麽熱鬧的。”老杜解釋道。
　　“還得多虧了容易禪師橫空出世，想當年的容易禪師容顏俊美、修為高絕，壹襲白衣勝雪，惹得河洛朝多少女子立下了‘此生非和尚不嫁’的心願。”
　　“從那以後，雲浮寺才有了這般人氣。幾十年沈澱下來，即使現在容易禪師已經很少在人前顯聖，但還是會有天南海北的迷妹想來瞻仰壹下這雲浮凈土，看壹看白衣僧修行的地方。”
　　“原來如此。”李楚這才了然。
　　近十年來，江湖上聲望最隆的，無非就是那兩個人，路邊的三歲稚童都知道。
　　天南江容易、西北童無敵。
　　除去那些隱世的陸地神仙不算，這兩個人大概就可以算作普羅大眾眼中的修者巔峰。
　　其中，童至陽是白玉京掌教，修為號稱天下無敵且至今無人挑戰成功。
　　作為最古老又最強大的仙門領頭人，本身也擁有至高至強的實力，有這個地位很正常。
　　可是他的名字偏偏排在江容易的後面。
　　僅僅是因為平仄適宜嗎？
　　又不是對對聯，當然不是這個理由。
　　可相比較起來，江容易確實資歷淺上許多，也沒有那麽多震撼人心的戰績。他甚至還不是雲浮寺的住持，雖然他的修為可能早就已經超過了他那位住持師傅。
　　之所以民間還是把江容易排在前面，道理很簡單。
　　喜歡他的人更多。
　　現如今的江湖天驕，便如漫天群星，像是李楚接觸過的展留名、戰雲霆、楚相羽這等人物，風格各不相同，各自有著各自的擁護者。
　　可在江容易那個時代，哪有什麽人能與他競爭，他就仿似皓月壹輪，皎然當空。
　　所謂月明星稀。
　　彼時他修入世禪，每到壹座城池都要進入其中高搭法臺、講經辯法。幾乎是走到哪裏，就讓哪裏的百姓陷入狂熱。
　　而且，在江容易之前，河洛朝的尋常百姓與修行中人的關系還不是這樣的。
　　就是從他的全國巡回講禪之後，百姓們才開始強烈追崇修者，修者也才意識到原來這些沒有靈根的凡人們有這麽大的力量。
　　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就是這新時代江湖的開創者。
　　當年那壹襲雪白僧袍，既讓白衣僧江容易的名字傳遍大江南北，也為將來的修者後輩開辟了壹條新的道路。
　　天賦不夠，顏值能湊。
　　當然，開創者江容易本身的天賦還是毋庸置疑的，起碼天下佛門之內，還是公認他為最強。
　　那些說江容易不配與童無敵相提並論的人，只要來到壹朵山雲浮寺，往往就會啞口無言。只有見到這多年不散的恐怖人氣，才能讓人真正意識到，什麽是真正的……
　　頂流。
　　……
　　雲浮寺已經擴建到規模相當壯觀，洶湧的人流到半山腰分散往各處之後，就也沒那麽擁擠了。
　　三人壹路打探，來到雲浮寺招收弟子的場所。
　　只見壹座簡單的佛堂前，兩位身著僧袍的胖和尚慈眉善目地坐在那裏，桌子排著長長的壹條隊伍。
　　人的名、樹的影，想來雲浮寺出家的人還是很多的。
　　尤其是容易禪師成名以後，更多了許多心懷不軌的壞分子。這些人從前只知道當了和尚就不能娶妻生子，哪能想到現在反倒是和尚招姑娘喜歡了，頓時趨之若鶩。
　　排隊壹直排到下午，才輪到三人。
　　杜蘭客上前道：“我們三個是壹起的，還請給我們壹塊報名。”
　　左邊的胖和尚慈眉善目地笑道：“三位這是……祖孫三代皆為我佛門信眾？善哉善哉，可真是難得。”
　　“……”
　　杜蘭客沈默了壹下，心說這佛門弟子怎麽說話也這麽臟。
　　頓了頓，他勉強笑著按照原定說辭講道：“大師說笑了，哪是什麽祖孫三代，我們這是親兄弟三人吶。”
　　“啊？”
　　兩個胖和尚皆大驚。
　　目光在杜蘭客、秦爭虎與李楚的臉上遊移半晌，始終難以相信。
　　以這三人的相貌，說杜蘭客是爺爺、秦爭虎是兒子、李楚是孫子，雖然長得太不像了些，但起碼看年齡是合情合理。
　　可說他們是兄弟……
　　也太難為父母了吧？
　　但這兩個畢竟是雲浮寺的僧人，心境是練過的，很快就恢復過來。
　　“那三位還請報上名來吧。”
　　“我叫杜蘭客，我二弟叫秦虎、他是個啞巴，我三弟叫李楚。”老杜直接壹個人完成了介紹。
　　這部分說辭本來都是他負責編造的，因為秦爭虎的名聲太大，還特地隱去了壹個字。
　　“……”
　　這次輪到兩位胖和尚沈默了。
　　右邊那位胖和尚擡起頭，狐疑道：“三位是親兄弟？”
　　“是啊。”老杜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頭。
　　“妳莫不是在消遣貧僧？”右邊的胖和尚到底還是年輕壹些，有點火氣：“三個親兄弟，壹個姓杜、壹個姓秦、壹個姓李？”
　　“嘶……”老杜倒吸壹口涼氣。
　　想不到，自己苦思冥想壹整晚的說辭，居然有如此致命的漏洞。
　　他心思極速轉動，趕緊補救道：“二位大師有所不知，我們那裏的風俗與眾不同，家裏孩子出生，都是隨……鄰居的姓氏。”
　　“隨鄰居姓……”
　　兩位胖和尚瞬間了然，仿佛看透了什麽大秘密，明白了為什麽這三兄弟長得絲毫沒有相像之處。
　　“好的，三位今夜還請在壹旁稍候，我們會有專門的弟子來送各位到俗家村落去就寢。明日壹早，山門弟子的選拔會正式開始。”
　　手腳麻利地寫好了名字之後，左邊的胖和尚遞上三個名牌，供他們來往行走。
　　“呼……”
　　離開之後，老杜擦了把汗，“差點就穿幫了，還好我機靈……”
　　“隨鄰居姓……”秦爭虎翻了個白眼，“妳可真他娘的是個天才。”
　　“秦將軍，不要忘了國師大人的叮囑，自打上了這壹朵山，妳可就是個啞巴了。”杜蘭客回應道。
　　“……”秦爭虎撇撇嘴，隨即發出兩聲：“啊巴啊巴。”
　　不知為什麽，杜蘭客聽著就感覺他在說臟話……
　　讓秦爭虎當啞巴這事，是昨天眾人壹起商議出來的結果。原因很簡單，讓他開口擔心他的素質，讓他克制也擔心他的智商。
　　還是讓他直接閉嘴最容易。
　　……
　　那胖和尚口中的俗家弟子村落，也是壹朵山上下最大的壹處聚居之地。說是村落，其實規模比壹般的鎮子還要大點。上面茶樓、酒肆、客棧、商販、居民……都與其他地方無異。
　　可能唯壹不同之處在於沒有青樓、賭坊之類的消遣。
　　起碼明面上沒有。
　　這裏壹開始其實連村落都沒有，就是壹些想要在雲浮寺修習佛法、又不願意剃度出家的人，因為不是山門弟子，受限制不能住在山寺之內，便結廬聚居在了這山寺之外。
　　後來又有許多參加山門弟子選拔失敗的人，也在這裏當起了俗家弟子，只不過是“被迫俗家”。
　　這樣的人漸漸多了，才湊成了壹個村落。
　　等江容易帶火了雲浮寺之後，來往行人多了，這座小村落成為了寺廟外唯壹的下榻之處，頓時火爆起來。幾十年間，就已經發展成了如今的規模。
　　那些早先在此處建房的俗家弟子，壹個個都發了大財，從此更加虔誠地信佛。
　　三人與另外幾十個人組成壹批，在那裏又等了壹會兒。
　　接著，就見壹位長著八字眉的青年和尚帶著幾個小沙彌走過來，沖眾人施禮道：“承蒙諸位厚愛，但明日選拔開始前，諸位還不能住進山門中，所以要暫且要住在這俗家村落。”
　　隊伍中頓時響起了“大師客氣”“不礙事的”“啊巴啊巴”……等嘈雜的聲音。
　　隨著那青年和尚壹擡頭，雙眼自然而然地就看見了隊伍中最平靜卻又最吸睛的壹個人。
　　就是那壹眼，看到這張臉，這青年和尚竟然渾身壹抖，接著大驚失色！
　　“是妳！”
　　他雙眼圓睜，也不知說的是誰，竟忽然轉過身就跑掉了！
　　留下壹地小沙彌和那些候選弟子面面相覷。
　　……
　　青年和尚不知不覺用上神通，壹路飛奔回山寺之中，闖入壹座禪院，險些迎面撞到壹個剛走出來的老僧。
　　老僧見狀，不悅道：“見仁師侄，妳這莽莽撞撞，可是修得什麽禪法？”
　　“容和師叔，我又看見……看見那個人了……”
　　這被叫做見仁的青年和尚顫抖著道。
　　“在見智師兄死在冥水谷裏那天，我說過，正是先前有壹個小道士下水，很快又毫發無傷地上來，見智師兄才會下去的，結果慘死在冥水河中……”
　　“我又看到那天那個小道士了！”他大聲道。
　　“嗯？”
　　那容和師叔眉頭壹皺。
　　“那冥水之中，可著實有壹些難言之物。容易師兄前日裏去除魔，都有些兇險。可那小道士居然能毫發無傷……妳是在哪裏見到他的？可是在我山門之中？”
　　“在山門外，他在山門弟子的候選隊伍裏。”見仁慌張道。
　　“蛤？”容和師叔又是壹楞，“壹個修為莫測的小道士來參加我佛門弟子的選拔？聽起來怎麽怪怪的……妳莫不是認錯人了吧？”
　　“不可能的！”見仁和尚堅定地搖頭，“師叔，妳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張臉……瞎子都不可能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