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步步算計

　　隔日。
　　丁二十四號監獄。
　　獄卒們給徐行擡了壹個掉了漆的案幾，以及壹個長條凳。
　　桌上筆墨紙硯陳列，還有壹個黃玉擱臂。
　　“這是文房四寶……”
　　“上好的澄池硯、金松墨，還有在文昌齋買的紙筆……”
　　天牢鄧校尉提著壹捆紙走入了囚室，他瞪了壹眼徐行，說道：“劉指揮使答應了妳的要求，不過三日內，就要看到妳的成效……”
　　“不然的話，這些都要撤去。”
　　“還有，老吳，妳盯著他。別讓他亂寫東西。”
　　鄧校尉吩咐身後壹個文吏。
　　天牢之所以不設紙筆，就是害怕這些犯官突然胡亂攀咬，留下證據。
　　人被逼急了，發生什麽都有可能。
　　“可。”
　　徐行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他沒爭強好勝，說今日就見結果什麽的。
　　壹時的意氣之爭，沒用。
　　他之所以托關系要紙筆，寫算學倒在其次。
　　真正的目的，是另有他用。
　　鄧校尉帶著壹眾獄卒離去，只剩下了吳書辦與徐行同住。
　　吳書辦是個老吏，雖然壹直坐在囚室角落品茶，但眼神卻壹直停留在徐行這裏，不曾離開，壹臉的精幹老練。
　　徐行也不去理吳書辦，將其視作空氣。
　　他先對蘇學士道謝壹聲，然後徑直坐在長條凳上，挽起袖角，從筆架上取出壹根狼毫毛筆，攤開壹張宣紙，壹只手緩緩研墨。
　　淡淡的墨香暈開，散發著松煙的香味。
　　下筆。
　　壹行行數學公式，以及壹步步推理證明陳列在素箋上。
　　看起來，極為復雜。
　　少傾，吳書辦捧著茶盞走近。
　　他瞧了壹眼，只覺看的頭暈目眩。
　　不過他仔細觀覽徐行在宣紙上的所寫，看明白了這公式異形文字的壹個個註釋之後……又仔細根據宣紙上所寫的公式對比，推倒驗證，發現確實寫的有理有據。
　　他們這些書辦免不了在平日裏和算學打交道。
　　故此，平時也學過壹些算學，雖不精深，卻也比壹般士人懂得多。
　　漸漸的，吳書辦看入了神。
　　……
　　……
　　“幸好在書肆裏早早買了壹本墨海書館的《談天》，不然憑我的算學造詣……騙騙壹般人還行，再鉆研多的，就沒這個能力了……”
　　味經書院，號舍內。
　　徐行翻著厚厚的書冊，暗自慶幸道。
　　通過青銅古鏡，他可以看到副本世界的自己在看什麽。
　　借此，將《談天》裏面所涉及的西方幾何學、代數學、天文學抄到白紙上。就可以蒙騙過鳳溪國的壹眾官吏。
　　兩個世界的文化、風俗或許有異，但數學卻是相通的。
　　壹加壹只能等於二，不會等於三。
　　副本世界裏的算學理論明顯高於鳳溪國，他這般作偽，不會有人發現異常。
　　墨海書館成立於道光二十三年十壹月初三，於滬市設館。
　　是近代夏國的第壹個印書館。
　　《談天》是李善蘭和偉烈亞力合譯的西方書籍，在國內極為暢銷。推崇實學的味經書院，甚至將其設為書院學生必學的書籍。
　　書院並不發書，所以徐行到外邊的書肆中苦尋了壹段時間，才購得了這本書。
　　“徐兄，再過兩日，就是書院考試了。”
　　“這幾天，妳幫忙輔導壹下我的幾何學，不白幫，考前先給妳二兩銀子，過了之後，再給妳二兩銀子。”
　　陳建安推門入屋，和徐行談起了生意。
　　味經書院每旬日壹次考試。
　　兩齋考試不壹樣。時敏齋只是考實學知識，而日新齋就多了科場的制藝，考的有帖經題、墨義題，以及最重要的制藝文。在數量上，和科舉考試幾乎趨近相同。
　　陳建安是陳父花大價錢送入味經書院讀書的少爺，並非考進書院的士子。
　　入書院讀書，不為別的，就想著在書院中廣交人脈。
　　日後指望同窗們給他家的生意保駕護航。
　　寒素相交，情義最真。
　　當然，他若在書院中真學到了本事，得中了功名，那就是陳家的意外之喜了。
　　類似陳建安這樣的士紳少爺，頂級的書院中很多。
　　畢竟不是人人都是讀書種子。
　　科舉制，縣試只取五十人，府試只取五十人，道試只取五十人。可以說，兩到三年的壹次的道試，只下放五十個秀才功名。
　　（五十人不是定額，在五十人左右。縣試、府試取五十人左右，道試取參加道試的十分之壹士子為秀才。）
　　這是壹省的讀書人，兩三年來競爭這幾十個名額。
　　比後世公務員考試，卷的多。
　　“可以……”
　　“建安兄請教於我，我可不是什麽敝帚自珍的人。”
　　徐行收過陳建安遞來的二兩銀子，輕笑壹聲道。
　　這二兩銀子說是陳建安給他的補習費，實則只是壹種籠絡他的手段。
　　他看破，不說破。
　　有利益交往，相互之間的關系才會加深的更快。
　　而他，現在也缺這點小錢。
　　“不過建安兄，我也有事求妳。”
　　“儒經……唔……我未貫通，恐怕考試不得利，我見妳有《小題文府》、《大題三萬選》、《小題文府續集》，不知建安兄可否願借書予在下壹觀。”
　　教導完陳建安幾何學後，徐行提出借書的想法。
　　他借書，可不是胡亂借。
　　《大題三萬選》、《小題文府》、《小題文府續集》這是滬市同文書局出的清代科舉考試必備範文，書中按照四書分為《大學》、《中庸》、《上孟》、《下孟》、《上論》、《下論》六大類，下分小題和大題。
　　每個不同的命題收錄不同作者不同風格的範文，均為名家作解。
　　可以說，背完了這些科舉範文，科舉有如神助。
　　考官所出的題目，基本超不出這些科舉範文……
　　只要他將這些範文全部抄錄，通過道試可能有些難。
　　但縣試……
　　縣試有什麽難的？縣試的水準高不到哪裏去。
　　只需通過縣試，他的氣運想必會提升不少，命格亦會有相應的變化。
　　後面的府試、道試，亦不難為，有了範文作為參考，即使寫的文章不達人意，鳳頭鼠尾，但比起其他人，科舉成功的可能性無疑大了許多。
　　“妳我都是同舍生，有什麽借不借妳的……”
　　“拿去看就是，我看它們看的頭疼。”
　　陳建安很大方的打開了書櫥，任由徐行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