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 最後壹味香料

　　“那可惜了。”老郎中嘆了口氣，本來他還想著陳年要是對此道感興趣說不定又能多壹個救人之才，畢竟那天在大街上陳年那股氣勢他也都看在眼裏。
　　不過既然姐夫答應下來了，他也會認真教導。
　　“妳對於這壹道了解多少？”老郎中又問。
　　陳年想了想：“只知道壹些基本藥材的特性，但那也大多局限於常用的香料的範疇之內，再多的話我就不懂了，先生大可以把我當做初學者。”
　　“嗯。”老郎中點了點頭，心想著普通人能夠接觸這方面的確實不多，但他壹直覺得陳年既然能掌握心肺復蘇之法，想必對於醫術壹道也有著壹定的了解，但沒想到陳年直接說他壹竅不通。
　　但這也不礙事，畢竟陳年是識字的，這樣他教導起來就會方便許多。
　　“那先生打算什麽時候開始學？”
　　“越快越好，只要家裏沒什麽事，我都可以過來。”陳年說道，不過說完他又補充了壹句，“妳不必叫我先生，而且妳又是我的長輩，所以叫我小年就好了，我爹娘就是這麽叫我的。”
　　老郎中也不矯情，雖然說陳年教了他心肺復蘇，但這種事情壹碼歸壹碼，且不論先前如何，現在的陳年就是他手下的壹個學徒。
　　隨後他回到裏屋去，沒過多久拿出來壹本書：“小年，這本書妳先拿回去看，有看不懂的地方就拿來問我，而且妳可以每天上午的時候來回春堂，到時候我再給妳講講其他的東西，雖然妳壹心想要當廚子，但很多時候藥食是不分家的，就算是烹飪，那也有藥膳的說法，妳能學學這些東西總歸是有好處的。”
　　“好的。”陳年連忙雙手接過那本書，然後答應了下來。
　　老郎中就這麽看著陳年：“其實我感覺妳是個學醫的好苗子，但人各有誌，不可強求，而且原本應該是我姐夫，也就是孫掌櫃親自教導妳的，但他現在身體不便，需要靜養，所以就由我來教妳。”
　　陳年對此自然沒有什麽意見，只要能學到東西跟誰學都是壹樣的。
　　於是他今天就這麽先帶著這本醫書回去了。
　　老郎中給自己的那本醫書屬於基礎書籍，上面主要還是講了壹些人體的穴位以及他們治病救人的最基礎的原理。
　　也就是上面的字詞有些晦澀，但這也難不倒陳年，他好歹也是在狀元郎的熏陶之下生活了很久的。但其中還是有壹些陳年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個意思，於是他將這些地方記下來，打算明天去了再問問老郎中。
　　“還好這是古代，要是放到現在的話，那些醫學生的書籍壹本壹本的都厚的不像話，這麽大的壹個小冊子，估計也就能當個目錄。”
　　陳年心想道。
　　就這樣壹直到了第二天，陳年再壹次來到了回春堂，只不過此時老郎中正在忙著給客人看病，陳年就這麽站在壹旁等著，順便聽壹聽這個時期郎中看病是怎麽說的。
　　就算自己不打算學醫，但如果真能會個壹招半式的，等到時候回去也能用得著，畢竟技多不壓身。
　　就像自己先前在天津武館時和武館裏的醫師學到的那壹手推拿之法，陳年就在紅豆的身上用過，沒人看的時候紅豆大呼小叫著，直言自己要被陳年按死了，但過後渾身上下都輕松的不像話。
　　還有自己學到的昆曲也派上了不少的用場。
　　等到老郎中那邊忙完之後就來到了陳年這邊。
　　“我昨天想了想，既然妳是要把藥材用作烹飪當中，那我就得換個法子教妳，不過就算如此，大部分的藥材妳也還是需要了解的。
　　我們在給病患看過之後，就要開出對癥的藥材，在藥材之中講究的是壹個君臣佐使，畢竟每壹位病患的癥結用壹樣的藥肯定不行，所以在抓取的藥材當中就需要壹味或者是幾味，主要的分量多壹些是為君，之後的幾味藥材次之是為臣，再後面的就是佐，最後是使。”
　　壹邊說著老郎中還壹邊拿出了壹個藥方子給陳年看，舉例說這些藥材在這個方子中對於病患病情的各種用途。
　　聽到這壹席話，陳年頓時茅塞頓開。
　　因為他之前就研究過五香粉的方子，就五香粉他也搞出來三種，而每壹種所用到的主料都不壹樣，現在想想這不就正應照了對方說的君臣佐使嗎？
　　沒想到第壹天就有如此收獲，這讓陳年更加堅定了留在這裏學習的決心。
　　此後老郎中又開始帶著陳年來到藥櫃之前壹味藥壹味藥的給陳年講了起來。
　　想要快速了解這些藥材就只有兩種辦法，壹是死記硬背，二是在實踐當中去了解。
　　雖說第壹種方法到最後也要通過第二種方法來更加深入探索，但那樣壹來速度就會快很多。
　　陳年努力的把這些藥材的特性往腦子裏面記，壹上午的時間陳年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炸了。
　　“現在回春堂就這麽多藥，以後還會有壹些其他藥材，不過那些等到時候再給妳講，不過剛才和妳說的這些東西，妳記住了多少？”
　　“不到三成。”陳年老老實實的說道，“而且這三成裏我估計到下午可能又會忘掉壹些。”
　　老郎中聞言笑了起來：“哈哈哈，妳這已經很不錯了，這壹百多味藥材妳能記住三成已經比我當年強太多了，當時我姐夫給我講完之後，我就記得七八種。”壹邊說著他壹邊拍了拍陳年的肩膀，同時從櫃臺下面再次抽出壹本書來：“不過不要緊，我給妳講的那些這本書上都有，妳回去再好好看看。”
　　陳年聽著這話臉壹黑，心想老師傅妳有合訂本怎麽不早說？
　　剛才陳年生怕這種東西老郎中就只講壹次，害得他壹直全神貫註的去記，在聽到後面時前面的東西又有點記不住，搞得他還有點沮喪。
　　“好的，謝謝師父。”
　　但想歸想，這種話總是不好說出來的，而且這也只是在心裏抱怨壹下而已，畢竟對方是自己的老師，陳年打心底裏還是懷著感恩之心的，壹上午的時間不停的介紹著藥材也很累。
　　於是在下午肉賣的差不多的時候，陳年從裏面挑出來壹些自己特意沈在最下面沒有賣出去的鹵肉。裝好又送到了回春堂。
　　晚上陳年又在溫習著老師傅上午給自己講的那些東西。
　　在所有的藥材當中，由於每壹味藥材的藥性不同，所以用量也就不同，在煎藥的時候放入的次序也不壹樣，有些需要在壹開始的時候就放入其中，而有些則是需要過上兩三刻鐘再放進去，還有的則是要在藥快煎好的時候再往裏面放。
　　光是藥材加入的順序就可以分為好幾個步驟，而在這幾個步驟之間，有些步驟需要用猛火，有些步驟需要用文火。
　　這壹點其實也很好理解，就像陳年在燉肉的時候剛開始要用大火先把水燒開，等水燒開之後再轉為中小火或者是小火慢慢的去熬。
　　“中華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我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小學生壹樣！”陳年不禁感嘆道。
　　但既然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那就更應該學習。
　　在接下來的時間中陳年每天要做的事情除了早上賣早餐，下午鹵肉，傍晚賣肉，晚上學習和處理第二天要用的食材之外，又多了壹項，上午去回春堂當學徒。
　　但每次陳年去回春堂的時候，最開心的並不是老郎中，也不是孫雲柔，而是原本回春堂裏的那幾名學徒。
　　他們有些人是孫半安的徒弟，有些人是老郎中的徒弟，但不管是誰的徒弟，他們之前學到的東西可沒有這麽多。
　　畢竟在這種醫館藥房之中，學徒們剛去了工作，就只有打雜跑腿以及切藥材。
　　而且就算是切藥材那也得師父指定讓誰去切誰才能去。
　　所以他們想要接觸藥材只有達到了這個地步才行，可單純的切藥工作也只是相當於在工廠裏擰螺絲而已，想要更進壹步就必須要表現得更好，以獲得師父們的青睞。
　　這樣他們才能再升壹級，也就是師父把藥方開出來之後，由他們去抓藥分裝。
　　這樣壹來他們就可以真正的看到藥方子，而且在這途中如果有心的話也可以聽到師父對於病患的診斷以及病患們自己的描述。
　　到了這壹步，他們才能真正的算作是師父的學生而不是學徒。
　　可是想到這壹步就得有壹個先決條件，那就是認字兒，不管正常寫下來的字能不能認識，至少師父寫出來的字，他們得能認得才行。
　　就算不用認識所有的字，但那些藥材的名字肯定是要記得的。
　　能夠擔任到這壹份工作的之後去學習如何煎藥，那也就是順水推舟的事情了。
　　可現在在回春堂裏負責煎藥的也只有壹位大師兄，剩下的還有兩個切藥小弟，三個打雜小弟。
　　他們原本是沒有機會這麽早接觸到這方面的，可陳年的到來讓他們有機會聽到這些東西。
　　就連回春堂的大師兄每天也十分期待著陳年的到來，畢竟就算是他也不曾看過那些書籍。
　　現在他會的那些東西也都是在漫長的實踐中自己領悟以及聽師父在和病患說的時候，他偷偷記下來。
　　但卻沒有像陳年這樣，手把手的教妳，壹字壹句的講，生怕陳年聽不懂。
　　雖然心底裏不可避免的會產生嫉妒之情，可他們也知道這種東西是羨慕不來的，人家陳年那可是當街把孫掌櫃從鬼門關裏拉了回來，而且還把那宛若神跡壹般的手法傳給了他們。
　　這樣的恩情之下，就算是師父教陳年壹些東西也是理所應當，畢竟還有什麽能比人的性命更重要呢？
　　所以他們有時候也會偷偷的找到陳年，給陳年些好處，讓他在問問題的時候順帶把自己的問題也壹並提出來。
　　當然老郎中對於這些是知道的，畢竟這些問題他心裏很清楚陳年肯定不會問出來，但既然陳年應了下來老郎中也就說了，反正這些都是以後要教給徒弟們的。
　　再說這些學徒們就算問也問不出什麽有深度的問題來，不涉及到根本性的傳承。
　　只是在陳年學習的過程當中，最苦惱的也不是那些徒弟而是小桃，因為陳年現在步入到了學習的階段，也沒有什麽時間陪她玩了，就連最開始時答應閑暇時間教小桃認壹會兒字，再陪小桃玩壹會兒的承諾也沒有辦法兌現了。
　　那壹根陳年送她的橡皮筋也閑置了好久。
　　不過小桃這姑娘還是有壹股沖勁兒在的，她想著既然陳年哥沒辦法抽出更多的時間來陪自己玩，那她就學習的更努力認真壹些，這樣也會被陳年哥高看壹眼。
　　所以每壹次陳年布置給她的練習任務，她在回到家之後都會認真完成，就算家裏沒有紙筆，她也會在院子裏的地上認真練字。
　　在學習到了更多的知識之後，陳年也開始著手對於自己的鹵味配方開始進行改進。
　　他將自己能用到的那些香料進行了分門別類，有些香料的作用是定味，有些香料的作用是除臭，還有些香料的作用是去腥。
　　比如在鹵制豬肉的時候，砂仁、芹菜籽、百裏香、肉蔻、丁香草果等的香料就可以起到定味的作用，而在雞鴨肉之中定味主要就是用山奈、良姜、小茴香、八角、桂皮、當歸等等，到了魚肉上面定味的香料又和之前不同，可能會主要用到白扣、陳皮、紫蘇等等。
　　而這些香料通常都是用作君和臣這壹等級的。
　　到了中香料當中又分為合味的甘草、陳皮、羅漢果、香葉等，還有透骨的丁香、肉蔻、砂仁、草果等等以及增加香味兒層次的百裏香、香葉、五加皮這些。
　　雖然有些香料也可以用作主料，但針對不同的鹵味相應的等級次序也可以進行調換。
　　除了這些之外鹵味還需要有回口香味，這就需要在裏面加入香茅、香草、陳皮、肉桂等等。
　　還有在制作下水的時候除臭的肉蔻、香果、白芷、桂皮和去腥的生姜、山奈、畢拔等的調味料也需要視食材不同增加用量。
　　甚至想要做到讓肉更加脫骨，也可以往裏面加入適量的草扣。
　　這半年的時間學習加上自己的實踐，給陳年的感覺不亞於又上了四年的大學。
　　而且這還只是學菜之中，關於香料這壹門類，果然想要把任何壹行做好都沒有那麽容易，要知道壹，更要知道從零到壹的這個過程。”
　　也正是因為新學到的這些知識，陳年順利的把自己做出來的鹵味完成度提升到了98％，現在就只剩下最後的2％。
　　剩下了最後的2％，也就說明自己大概還缺少了壹味香料。
　　“這個到底是什麽呢？”
　　陳年不斷地翻動著自己用作記錄的本子，上面記載了陳年現在能夠接觸到的所有可以用作烹飪當中的香料。
　　而且這上面的香料他基本上都嘗試過了。
　　現在不光是宋三和許二妮，就連小桃的父母都托小桃帶話，讓她不要再往家裏拿雞翅雞脖子之類的東西了。
　　壹開始陳年還以為對方是不好意思，但後來董大牛親自來了壹趟，告訴陳年這些東西他們也都已經吃膩了，現在看見雞翅膀就頭疼，有時候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會做夢自己變成了壹只雞，而且背後長出來數不清的雞翅膀。
　　陳年笑著告訴對方，如果做了這樣的噩夢，倒是可以和宋三聊壹聊，畢竟宋三對於這方面有著十分豐富的經驗。
　　除了董大牛壹家之外，就連回春堂裏的眾人都對雞翅蒙上了壹層陰影，畢竟這玩意兒送不出去，總得想想辦法，要不然爛在家裏那就太浪費了。
　　宋三和許二妮兩個人也不吃，光靠陳年壹個人吃也吃不了多少。
　　而且現在宋三鹵肉的生意好的不像話，因此也不差這幾個錢。
　　就這樣陳年翻著翻著，忽然看到了上面的壹味藥材停住了。
　　這壹味藥材陳年知道可以當做香料，但由於名字的問題，陳年壹直都沒有去考慮。
　　檳榔。
　　後世陳年沒少聽說過檳榔的傳聞，尤其是這種東西在海南湖南壹帶十分盛行，就算網上到處都在科普嚼檳榔的危害，甚至有很多受害者因為檳榔吃多了而患上口腔癌現身說法，也難以阻擋人們的熱情。
　　只是陳年對於這種東西還是有些抵觸的。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同學也給他吃過，陳年當時嚼了嚼感覺不好吃，而且頭還有點暈就吐掉沒有再吃了。
　　“但根據老郎中所說，入藥的檳榔似乎和自己所知道的口嚼檳榔並不是同壹種東西，我以前倒是有聽老師說過口嚼檳榔在加工的過程當中似乎會加入比較強刺激性和堿性的物質，具體是什麽東西這個有些忘記了，而要用檳榔用到的部位和口嚼檳榔似乎不是同壹個……”
　　想到這裏陳年將這個問題記了下來。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陳年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妳是說這個啊。”老郎中看了看陳年，“這玩意兒還是有些復雜的，不過藥用價值很高，但壹般用在藥裏的是大腹皮，也就是這種果子在成熟之後取下來的外皮，由於上面有些細小的毛，所以也叫做大腹毛，主要功效是用來行氣寬中，行水消腫，主要用於治療濕阻氣滯，脘腹痞悶脹滿，大便不爽等癥。
　　除了皮之外，在成熟之後的果子也可以拿來入藥，叫做大腹子，主要功效是殺蟲消積，行氣利水，多用於治療腸道蟲病，還可以用於治療食積氣滯，腹脹便秘，瀉痢後重以及水腫等癥。”
　　說著說著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在京城之中，也有壹些達官貴人會咀嚼這東西的幼果，但妳在烹飪的時候萬不可以用，因為這東西具有壹定的成癮性，做出來那就純粹是害人了。”
　　陳年點點頭，想到後世的口嚼檳榔，應該就是檳榔幼果了。
　　但老郎中說完又覺得陳年不是這樣的人：“但這東西不直接反復咀嚼問題也不大，但我還是建議妳不要用。”
　　“那師父妳說的大腹皮和大腹子能用嗎？”
　　老郎中想了想：“如果妳是用於鹵肉的話……我覺得可以用大腹子試壹試，但量壹定要用好。”
　　“用這個的話不會有成癮性嗎？”陳年又問。
　　“少量使用的話是不會的，但妳也不要把這個賣給客人就是了。”
　　陳年聽後面色壹喜：“那我回去就試壹試，到時候如果真能做成，就拿過來給大家也嘗壹嘗。”
　　結果老郎中聽到這話當場就楞住了：“妳這孩子怎麽恩將仇報呢？千萬別拿過來，這段時間我們天天吃雞翅膀吃的都快有夢魘了。”
　　陳年森然壹笑：“沒事，如果真的夢到身上長滿了雞翅膀，可以找我爹聊壹聊，他現在已經有應對之法了。”
　　因此就在今天的學習過後，陳年回到家裏打算用大腹子試壹試，雖然叫這個名字，但拿到手是切開的，裏面有著彎曲的花紋。
　　而且陳年拿回來的大腹子是經過炮制之後去除了壹部分毒性的，再加上有師父的親自認證，所以陳年也能放心的去嘗試。
　　大不了嘗試過後發現不是這壹味藥材，陳年再換其他的就是了。
　　按照順序將食材處理好，又把香料依照本身的特性掐著點兒放入鍋中之後，陳年就開始等待了起來。
　　就這樣陳年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掀開鍋蓋的壹剎那，他光用鼻子聞似乎沒什麽太大的差別，可陳年往菜譜上看了壹眼，發現上面的數字居然再次跳動！
　　99.7％！
　　“還真是這個！”
　　陳年不禁興奮了起來，經過大半年的嘗試，終於搞出來了！
　　剩下的0.3％就是自己再嘗試嘗試加入檳榔種子的時機和分量就好，這也就是老郎中說了，不然的話陳年還真不敢用這個。
　　所以接下來，最多兩天的時間，陳年就能把這新的鹵味徹底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