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破萬丹（三）

　　“6月20日，晴”
　　“漢洲人在這場針對萬丹素丹王國的戰爭中，占據著絕對的優勢。他們出動了十幾艘戰船，其中不乏威力強大的戰列艦和若幹專業戰艦。因而，在這種情況下，萬丹王國的海軍——如果他們擁有的眾多小型槳帆船和戎克船算作海軍艦船話——在十幾天前，便毫無意外的在海峽西側全軍覆沒了。”
　　“對於戰爭的結果，我不抱以樂觀態度。即使，萬丹王國憑借人數優勢和堅固的城防，勉強守住這座都城，但其國中其他地區勢必會被漢洲人占領，尤其是萬丹王國幾乎損失了全部海上艦船的情況下，海峽西側的大片領土被漢洲人的戰艦所阻隔，已陷入非常孤立的狀態。”
　　“萬丹王國的士兵們雖然有裝備火槍，也有部分火炮，但以我看來，這些火器不足以保證他們的城市安全。因為，他們擁有的火槍非常老舊，甚至還有數十年前銹跡斑斑的火繩槍。我認為，只要漢洲人舍得付出壹些傷亡，發動強攻，很可能會攻占這座城市。但他們的軍官似乎非常顧惜士兵的生命，除了在第壹天發起了壹場炮戰外，然後壹直都在城外挖掘壕溝坑道。”
　　“令人神奇的，漢洲人使用這種掘土挖壕的方式，逐步接近城墻，看起來效果非常好，萬丹人無法有效應對，陷入了極度恐慌當中。他們的將軍曾多次命令部隊出城突襲，試圖阻止漢洲人繼續挖掘壕溝。但，無壹例外的都失敗了。”
　　“今天，漢洲人看起來要對這座城市發起大規模的進攻了。因為，昨日正午時分，他們挖掘的兩道壕溝已經抵近了城墻。整個城市透著壹股窒息般的壓抑感，所有居民都躲在屋裏，惶惶等待著戰爭的結果。為了保障商館的安全，防止有亂兵趁著這種混亂局勢，打劫我們的財產。我已命令所有的雇員和護衛加強警戒，火槍已經發給了勇敢的戰士手裏。也許憑借商館比較堅固的外墻，足以擊退任何覬覦我們東印度公司財富的暴徒。”
　　“有雇員擔心，萬壹漢洲人攻入萬丹城後，會無所顧忌地搶掠整個城市，也許會在壹定程度上波及到我們商館。詢問在面對這種情況下，是否可以行使自衛權力。”
　　“考慮到商館裏還積存著大量的胡椒和蔗糖，以及五萬英鎊價值的各種貨幣，我同意了他們在緊急情況下，可有限度的行使自衛權力。”
　　“哦，上帝，當我正在寫下這些文字時，我聽到了城中的西側方向傳來兩聲巨大的爆炸聲。我猜測，那壹定是漢洲人炸開了城墻。他們要攻進來了。”
　　“上帝保佑我們！我想，我可能遇到了人生當中又壹次危機時刻。上帝將於我們同在……”
　　當齊國陸戰隊使用壹門3磅火炮轟開英格蘭商館，這本日記的主人——英國東印度公司駐萬丹商館負責人格倫·羅賓森試圖第壹時間步出商館大門與齊國官兵交涉。但那些莽撞的威遠島（今新幾內亞島）鄉兵們直接排槍將他和幾名隨員射殺當場。隨後，挺著刺刀蜂擁沖入商館，但有反抗者，均被捅翻在地。然後，開始了壹場盛大的搶劫盛宴。
　　對於城中英格蘭商館發生的小規模戰鬥，陸軍總指揮、昭信校尉（上校）徐傳興根本未放在心上。此刻，他的關註點只在被俘獲的阿庚素丹國王身上。
　　雖然占領了萬丹城，但萬丹國內其他地方仍舊有眾多帕提（即地方部落領主發展成類似的行省制）存在，不少擁有人數多寡不壹部隊的森納帕提（萬丹軍隊指揮官）也在各地處於觀望狀態。因而，現在對於齊軍而言，為了避免無謂的治安戰和遊擊戰，他們必須迅速與萬丹素丹國王達成停戰協定，攥取戰前既定獲取的目標，鞏固勝利果實。
　　齊國駐巴達維亞代表彭中輝在收到攻克萬丹城的消息後，便迅速乘坐飛魚快船，於6月23日，抵達萬丹港，並在第壹時間與萬丹王國的阿庚素丹見面。
　　“妳們漢洲人會殺了我嗎？”阿庚素丹雖然未遭到齊軍的淩辱和虐待，但整個精神狀態卻顯得非常頹然，頭發披散著，壹件真神教袍隨意地披在身上，說話的語氣低沈而憤怒，但顫動的雙手也暴露了他的惶恐和不安。
　　“素丹陛下，我們齊國是壹個文明的國度，怎麽會做出殺害壹國君王的事情。”彭中輝聽到通譯的翻譯後，微笑著說道：“此次沖突，主要是因為妳們萬丹王國蓄意挑起事端，以至於我們齊國不得不發起反擊，以制止事態的進壹步擴大。”
　　“是我們蓄意挑起事端？妳不覺得這種顛倒黑白的說辭，是非常無恥嗎？”阿庚素丹憤怒地看著彭中輝，“妳們還將這次戰爭定義為沖突？呵呵……，妳們確實是壹個文明的國度，壹個與荷蘭人同樣文明的國度。”
　　“素丹陛下，我們還爭論這種無謂的話題，有意義嗎？”彭中輝對阿庚素丹的嘲諷絲毫不在意，板著面孔正色地說道：“事已至此，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妥善地處理此次事件的收尾工作。即，如何恢復萬丹王國的和平，如何安撫此次戰爭中受創的人員，以及如何避免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
　　“哼哼……”阿庚素丹冷哼兩聲，將頭扭到壹邊，“妳們以為攻占了萬丹城，並將我俘虜了，就能使我們萬丹王國徹底屈服嗎？”
　　“素丹陛下，妳的意思是……。”彭中輝的臉色不由冷了下來。
　　“如果要恢復和平，妳們漢洲人必須立即撤出我們萬丹國土。妳們在這個城中搶掠的壹切，也都必須歸還與我們，並未此次戰爭行為，向我們萬丹臣民做出道歉！”
　　“素丹陛下！”彭中輝不由將聲音提高了幾分，“妳恐怕現在還不清楚自己處在什麽情勢下嗎？”
　　“我當然清楚！”阿庚素丹深吸了壹口氣，仰起頭，“我現在是妳們漢洲人的階下囚，整個萬丹城都匍匐在妳們的腳下。但我們萬丹王國的臣民們不會就此屈服，在偉大的真神指引下，我們會向妳們發起無畏的反擊。我們的臣民會在城市的角落裏，在村莊裏，在叢林裏，在溪流邊，向妳們發起永無止境地攻擊。真神將會與我們永遠同在！”
　　“……素丹陛下，那會死很多人的。”
　　“不，他們不是死亡。他們是蒙真神征召，進入天園，並將在後世得到獎賞。”阿庚素丹壹臉肅然地說道：“而妳們漢洲人，將在末日審判時遭到懲罰，墮入火獄！”
　　尼瑪的，這是壹個被真神教洗過腦的神棍國王！
　　不過，這位素丹陛下說出的話語，卻也令彭中輝感到頭疼，真要讓他們在所謂的真神征召下，鼓動民眾向我齊國官兵發起聖戰，那恐怕對齊國而言，是壹場無休止的治安戰。即使奪占了他們的國土，也會面臨無盡的混亂。
　　齊國上下絕不能讓這種局面產生，必須強制壓服萬丹王國的上層，以溫和的手段謀取我們應得的利益。
　　“素丹陛下，聽聞妳有幾個非常機敏能幹的王子，是嗎？”徐傳興突然插嘴問道。
　　“……”阿庚素丹聞言，先是愕然，隨即臉色變得慘白，“妳們若是想利用我的孩子來威脅我，那是不可能的！……真神會保佑他們！”
　　“素丹陛下，我們無意傷害妳，也更無意傷害妳的幾個王子。”彭中輝經徐傳興提醒，心思壹轉，笑著說道：“不過，鑒於妳的幾個王子機敏能幹，我想他們其中某壹個定然會非常想分擔妳的重擔。畢竟，妳的年紀也大了，精力也沒有那般旺盛了。妳說是吧，素丹陛下？”
　　那個通譯估計想了半天也無法準確地將彭中輝最後壹句比較含蓄的話語翻譯出來，索性直接譯成了壹句直白的語句，“若壹意對抗，齊國不介意另外扶植壹個王子登位，成為新的萬丹素丹國王。”
　　阿庚素丹聽了，眼睛頓時瞪大了，不可思議地看著對面幾個漢洲人，伸手指著他們，哆哆嗦嗦地說道：“妳們怎敢……怎敢做出這種事情？”
　　“有何不敢！”彭中輝冷冷地說道：“妳不是說我們齊國是如同荷蘭壹樣，是壹個文明的國度嗎？妳若是無意與我們齊國達成停戰協定，我們不介意換壹個人來談！”
　　阿庚素丹喘著粗氣，狠狠地盯著彭中輝，臉上表情陰晴不定，想是心中已是波瀾起伏。漢洲人確實可以這麽做，若是自己在對方的“關照”下，去見了真神，那麽自己幾個年幼的孩子，未必會像他壹般擁有堅定的信念。屆時，他們扶植起壹個性格軟弱的王子繼承素丹國王，然後再安排壹個恭順的首相輔佐政務，那麽齊國完全可以通過威脅他們，達成自己的既定目標。
　　“妳們……妳們想要什麽？”阿庚素丹神情委頓地靠坐在椅子上，臉上充滿了無奈和屈辱。
　　“我們需要妳們萬丹王國割讓海峽東西兩側沿線十五公裏範圍內土地。”
　　“……”阿庚素丹猶豫了半響，點了點頭，海峽東西兩側十五公裏範圍內的領土，皆在齊軍強大海軍的攻擊範圍內，只要他們願意，便可隨時予以攻占，萬丹王國是無法守住的。
　　既然如此，便割與他們吧。
　　“萬丹河以西地區設置為非軍事區，妳們萬丹王國不得進駐任何武裝部隊。”
　　“這……這如何能行？”阿庚素丹驚呆了，“我萬丹王城就在萬丹河西側……”
　　“我們齊國可以保障妳們王城的安全。”彭中輝說道：“妳們若是壹意部署軍隊，我認為無法緩和我們之間的關系。甚至，還會再次引發類似的武裝沖突。”
　　“可若是我們解除了武裝，妳們難道就不會再次引兵攻來？”
　　“不會的。我們齊國是愛好和平的國度，不會肆意欺辱他國，更不會輕易引兵進犯妳們萬丹。”
　　“可是妳們……”
　　“素丹陛下，不要再糾結這次戰爭的孰是孰非了。”彭中輝擺了擺手，說道：“我們現在就是要制定壹個和平的機制，防止戰爭的再次發生。所以，在我們廣寧堡和妳們萬丹之間設置壹個非武裝區，是非常有必要的。”
　　“妳們……”阿庚素丹緊緊地咬著嘴唇，壹絲血跡從嘴角滲出，“妳們還有什麽條件？”
　　“我齊國民眾和商人可自由，且不受約束地進入萬丹境內，妳們有保障齊國民眾安全的職責和義務。”
　　“……”
　　“我們齊國民眾及漢人於萬丹境內任意違法行為，不受萬丹管轄，必須轉交由我齊國，並按照齊國境內法律予以處置。”
　　“……”
　　“萬丹及其蘇門答臘屬地楠榜之貿易權屬，將全部交與我齊國商人行使，在兩地享有特殊的專屬權利和排他貿易權。”
　　“……”
　　“鑒於此次戰爭發起的責任歸屬為萬丹王國，故而，萬丹必須對我齊國做出戰爭賠償。……賠付金額四十萬漢洲銀元，或者等同價值的金銀、珠寶或其他貴重物資。”
　　“妳們在萬丹城中搶掠的財物都不少於這個數額！”阿庚素丹咬牙說道：“如此，還要我萬丹做出戰爭賠償？我們拿不出這麽多金銀……”
　　“妳們萬丹王國若是壹時間無法做出上述金額的賠償，我們齊國可以允許延期，但時間不得超過五年。”彭中輝絲毫不理會阿庚素丹的質疑，自顧自地說道：“但延期時間，必須加征相應利息，以百分之五計。在賠款償付期間，萬丹所屬港口暫交由齊國管理和使用。”
　　“……”
　　“嗯，最後壹點，以後，妳們萬丹王國的統嗣繼承，必須向我齊國報備。否則，將不會得到我齊國的合法承認。”
　　“嗯？……”
　　6月28日，齊國與萬丹王國正式停戰，雙方簽署《萬丹條約》，至此，萬丹王國幾成齊國屬領，領土亦被完全隔絕於海峽兩側。
　　同時，荷蘭東印度公司在戰爭期間，還趁機攻占了萬丹王國芝沙達泥河東岸大片土地。這使得萬丹王國的局勢更加惡化，完全陷入齊國與荷蘭東印度公司兩大勢力的夾擊之中，淪為雙方的壹種戰略緩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