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只是個孩子啊

　　剛登錄遊戲還不知道具體狀況的司安睿很快就被打“死”，自動回到出生地。
　　然而他特意選擇的大城市神殿出生地有很多玩家來來往往，見到他以後立馬在社交圈曝光司安睿的復活點。
　　更多那場災難中受害者趕過來圍追堵截，打死、復活、再被打死、再復活，重復了幾次以後全身疼的要死、卻沒機會開口說壹句反駁的司安睿就無奈退出遊戲了。
　　“麻的，肯定有人把昨天的事情傳到網上了，否則他們怎麽會知道？
　　都特麽怨那個瘋女人，我當年只是個孩子無意做了錯事，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還要翻出來讓我備受指責。果然，得不到養老工具就想把我毀掉，可惡！”
　　他摘掉頭盔氣得幾乎發瘋，本來還想在遊戲裏幹點什麽賺了錢買吃的填飽肚子，現在卻連登陸都不敢了。
　　總不能壹直餓著肚子，可到底該怎麽辦？
　　那個壓抑的家和只會逼自己學習的瘋女人肯定不能再依靠了，自己男子漢大丈夫壹言九鼎說了壹刀兩斷絕不回頭！
　　去學校也沒意義，兜裏沒錢還是吃不上飯，反而會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同學、老師嘲諷；
　　難道要去打工？
　　司安睿心裏哆嗦了壹下，進入虛擬世界的人固然多但總有些特例，比如說實在窮得沒錢買頭盔又或者太過年邁體力不支、患有某種無法登陸遊戲疾病等人。
　　他們想要努力活下去，只能靠打工。
　　要麽給承包片區的包工頭撿垃圾，在堆積如山惡臭熏天的垃圾堆裏翻找有價值的破爛換取微薄報酬；
　　要麽去工地搬磚，純粹賣力氣修建堆積起來的貧民窟。
　　長這麽大，司安睿真的沒受過什麽苦。南
　　撿垃圾太臭而且容易感染疾病；去工地又沒那把子力氣，現在餓的前胸貼後背他更不可能頂著炎炎烈日連口水都喝不上跑去工地賣命，那邊可沒什麽安全措施，壹個不小心真有可能被砸死！錦
　　迷茫中他突然想起遊戲裏亂糟糟中聽到的話，M科技公司願意原價回收我的遊戲頭盔？還說什麽給姑姑治病，反正這個賬號也廢了，不如……I
　　M科技公司出售頭盔需要本人攜帶身份證件實名制購買，並實名制登陸綁定角色。I
　　自從出售遊戲頭盔以來，就沒有原價回收的先例。⑼
　　畢竟購買者都是可以承擔法律責任的成年人，買之前又經過試驗機實際挑選過，鑒於遊戲頭盔的特殊性交易完成概不退換。淋
　　可司安睿實在是太餓了，而且賬號就連復活點都被人曝光真的徹底廢了不能用，不如去碰碰運氣萬壹真給退錢了呢？武
　　最起碼先拿到錢能吃頓飽飯，然後再買個便宜點的頭盔換新賬號捏個新形象進入遊戲，剩下的錢攢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傘
　　“看病？糊弄誰呢！”他爬起來拎著頭盔撇撇嘴壹臉不屑，“年紀輕輕身強體壯，拿杯子砸我的時候底氣十足呢，肯定是故意賣慘想讓我把錢還回去。爸
　　呸！明知道我什麽都沒有只剩下壹個遊戲頭盔了，這不是想逼死我麽？q
　　不能打遊戲還不如去死！i
　　但世界上什麽都沒有命重要，我才不會上當把錢全交出去呢。”①
　　自幼缺乏管教又自大狂妄以自我為中心的司安睿很快就打定主意：去最近的網店試試看能不能退貨，能拿到錢就去別的網點再買個便宜頭盔！（
　　如此壹來進入遊戲買裝備的錢也就有了，當然這次不能再像上次壹樣傻了吧唧去系統商場買價格昂貴的玩意兒，先去小修理廠買點組裝貨。三
　　等打怪爆出金幣賺了錢，再慢慢更新裝備也不遲。）
　　老子才不會欠瘋女人的錢呢，只是暫時借用而已等到賺了錢打到她賬戶上，徹底兩清！就算她年老了想道德綁架自己養老都沒用，狗P的養恩比生恩大，只給口飯吃天天逼著讀書就叫養恩了？
　　她從來沒有給過自己什麽關愛，才導致我變成個缺愛又自卑的可憐孩子。
　　我還等著她道歉呢，她竟然妄圖等著我感恩？
　　真是癡人說夢！
　　“那不是白眼狼嗎？這是良心發現要去把頭盔退了？”
　　“他不退還能怎麽著？妳是沒看著他在《完美國度》裏被打的老慘了！”
　　“活該挨揍！看來多數人還是有道德底線和正確三觀的。今天上午看社交圈幾篇文章差點沒把我氣死，說什麽白眼狼不是壹天養成的，姑姑也有錯。什麽養孩子就要擔負起責任，孩子沒學好是大人沒教好巴拉巴拉，還給白眼狼洗白呢！”
　　“但凡經歷過社會毒打就不會這麽說了，也有可能他們都是白眼狼，覺得全世界都欠他們的吧。”
　　“不會是根本就沒悔改，只是被人打的不敢登錄遊戲賬號廢了才拿來換錢吧？”
　　“我次奧！很有可能，說不定他拿了錢根本就不會送去醫院給姑姑看病呢！”
　　“麻的，這就治不了他了？白白養了這麽大還被偷了救命錢，只能認栽？”
　　“完全可以報警的吧？”
　　“人在醫院急癥室，怎麽報警？”
　　“可不能讓他變成孩子們叛逆的榜樣，走，盯著他去，敢私吞錢不給姑姑看病，咱們幫忙報警……”
　　…………
　　街上義憤填胸的行人多數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他們依靠《完美國度》維持生計知道生活的艱辛，也知道不往上爬前途渺茫。生怕孩子們也跟著司安睿學什麽要自由要遊戲不要學習，壹旦新生代把虛擬當成現實那可就徹底完蛋了！
　　不管現實還是虛擬，紙醉金迷永遠都是有錢人才可以享受的。
　　《完美國度》只有對於有錢人來說才是完美的，普通人沒有資本和實力，就算在虛擬世界裏也只能淪為墊腳石。
　　想往上爬不受操控，唯壹的出路就是讀書！
　　人類不可能脫離現實世界生存在虛擬世界裏，即便是M科技公司、G科技公司也需要有人類來操控、決策、設計；
　　治安全部靠人類治安員來維護；
　　醫院需要有醫生看病、護士打針……
　　但凡能讀書有點成績就可以擁有不錯的穩定工作機會，而不用擔心虛擬世界什麽時候過氣下線，要重新換新的火爆遊戲從零開始。
　　跟在司安睿身後的人越來越多，有壹部分是當年災難的受害者虎視眈眈不懷好意；有壹部分是想見義勇為，務必保證這小子把錢送到醫院治病救人；還有壹部分純粹看熱鬧，邊跟著邊錄制視頻發到網絡上。
　　貧瘠的世界，除了虛擬世界可以娛樂外，現實世界裏吃瓜看熱鬧機會不多。於是壹呼百應，等司安睿走到最近銷售網點的時候，身後已經聚集了烏壓壓壹片近百人圍觀。
　　“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您的嗎？”身穿制服膚白貌美的銷售人員面帶職業笑容上前迎接。
　　昨天就是滿心歡喜從這裏購買的最昂貴新款頭盔，今天就要灰溜溜來退貨，司安睿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
　　但實在是太餓了，面子什麽的只能暫時給現實讓路。
　　“我、我想把遊戲頭盔退了。”他紅著臉恨不得把腦袋紮進地縫裏去。
　　昨天是何等的雄赳赳氣昂昂豪爽購物，神氣到前來挑選頭盔的幾個漂亮妹子都艷羨的想要聯系方式，可惜自己壹直囊中羞澀沒有手機，而且當時壹心想著進遊戲大展拳腳對妹子們不屑壹顧。
　　從購買到無奈退貨，只間隔了三十多個小時……
　　“您是司安睿先生嗎？”銷售人員早就接到M科技公司銷售部的通知，自然也早就對這位白眼狼所作所為全面了解，但職業素養讓她保持禮貌和微笑提醒道：“按照交易約定，我們公司出售的遊戲頭盔概不退換。
　　不過您的情況特殊，我們接到通知可以對您購買的遊戲頭盔進行退貨處理，請您出示身份證並將遊戲頭盔放到那邊的檢測儀器上，我們需要核對信息完全壹致才可以給您辦理退貨手續。”
　　與外面破爛不堪貧民窟完全相反，幹凈整潔又充滿科技感的銷售網點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退貨手續辦理非常迅速，核對完身份及遊戲頭盔確定是他購買的那款而不是偷來搶來的以後，銷售人員將頭盔收起來、身份證明退還給他，面帶職業笑容提醒道：“您可以回去了，我們公司已經把十萬元轉到醫院您姑姑司素端的賬戶下。
　　後續治療過程會由M科技公司相關人員跟進，您請放心，祝您姑姑早日康復。”
　　司安睿：(((;???;)))
　　什、什麽？！
　　妳到底在說什麽鬼話啊？
　　錢不退給我直接轉到醫院去了？那我豈不是……
　　“退款不是這樣退的！”司安睿腦子壹懵語無倫次掰扯道：“應該是壹手交錢壹手交貨，那才叫退呢！妳把我頭盔拿走了，說錢轉到醫院賬戶，我怎麽知道？”
　　銷售人員依舊面帶笑容，伸手指了指斜對面的監控設備解釋道：“我們整個操作過程都有監控實時記錄的，您放心去醫院查看賬戶，但凡轉賬記錄少壹塊錢都可以拿證據去起訴我們，您放心M科技公司不會昧良心貪下救命錢的。”
　　笑容甜美，語氣溫柔。
　　但多少帶了點私人情緒，夾槍帶棒的話把司安睿諷刺的臉都綠了。
　　他還想再糾纏，張了張嘴把剩下的話吞下去。
　　外面圍著那麽多人，他們都看熱鬧不嫌事大想道德綁架拿自己當靶子來向年輕人示威，自己百口莫辯。
　　要是說不知道瘋女人住在哪個醫院，肯定會被人大肆宣揚再扣壹口黑鍋。
　　可沒拿到錢實在不甘心……
　　“我要看到轉賬記錄，不能妳們空口白牙說什麽就是什麽。”
　　“先生請稍等，我們這邊馬上聯系財務向您出示轉賬記錄。”
　　等了兩分鐘，司安睿果然拿到壹張打印的轉賬回執，上面詳細標註著轉賬時間、退貨原因以及醫院名稱和司素端個人賬號。
　　外面看熱鬧的人群爆發出歡呼聲、口哨以及喝倒彩的叫喊。
　　“M科技公司這壹手還是相當不錯的，免得中間商賺差價嘛！”
　　“嗐，咱們白擔心了，人家壓根就不把錢給他。”
　　“這樣挺好的，誰能保證壹個偷錢的白眼狼拿到錢會給姑姑治病？”
　　“有壹說壹，作為成年人司素端連錢都藏不好，她也有錯呀。”
　　“希望妳哪天被人搶了，治安員也跟妳這麽說。誰讓妳不把錢藏好，讓人盯上呢？”
　　“呸！姑姑確實有錯，錯在不該多管閑事。
　　當年出了那麽嚴重的事故，司素端自己也是未成年又不是法定監護人，人家完全可以繼承自己那份財產把他扔給少管所。
　　他父母留下遺產不夠償還賠償金，就活該讓他在少管所打工賺錢來還，而不是把自己那份拿出來賠償抵罪，再把他養大！”
　　“把他養到成年也算仁至義盡，壹刀兩斷就當及時止損吧。司素端才剛三十壹歲，來得及找個情投意合的組建家庭再生個自己的孩子，省得把金錢和精力都浪費在這種白眼狼身上……”
　　…………
　　司安睿不知道自己怎麽從銷售網點走出來的，他攥著那張紙小心翼翼躲過想報復的受害者人群以後毫無目的遊蕩在破敗的街道上萬念俱灰。
　　餓著肚子沒有壹分錢究竟該何去何從？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這麽饑餓過，哪怕再艱難哪怕只能吃最便宜的黑面包泡水，至少每天都能填飽肚子，而不是像現在已經快兩天壹夜沒有吃到壹口東西了，他只覺得兩腿發軟整個人都在搖晃。
　　要去乞討嗎？
　　嘗試撿垃圾差點被熏吐，又遭遇包工頭驅趕，忙活大半天只撿到幾個空瓶子連壹塊黑面包都換不到；又打不過圍著垃圾桶撿剩飯菜的流浪漢。
　　最便宜的遊戲頭盔都得三千多塊錢，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就是壹筆巨款，進入《完美國度》打遊戲賺錢還是再等等吧，填飽肚子要緊。
　　“咕嚕嚕~”肚子發出第N次空蕩蕩的抗議，司安睿揉著餓得難受的胃部看著夜幕漸漸降臨，眼神看向不遠處壹棟歪歪扭扭的破舊堆積樓。
　　要麽放下面子去乞討要口吃的；
　　要麽就只能像那些混混壹樣，趁著夜色掩護去偷點吃得填飽肚子。
　　該死的艹蛋現實世界，根本就沒有任何讓人活下去的希望！
　　“《完美國度》多好啊，要是能待在裏面再也不出來，那才是最幸福的事情呢！”他發出壹聲感嘆，拖著沈重的步子懷揣著對虛擬世界的美好回憶，準備去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