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歪理邪說

　　“我小的時候確實做過錯事，可那時候我才三歲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怎麽可能知道造成那麽嚴重的後果呢？”司安睿整理了壹下思緒，解釋道：“為此我也失去慘痛代價，爸爸媽媽都去世了連家都沒了。
　　姑媽雖然給口飯吃讓我長了這麽大，可她怨恨我害得她淪落貧民窟，平時對我不是打就是罵處處苛待。與其說她養大了我，不如說她想要壹個出氣筒、還能以養育之恩道德綁架的養老工具！”
　　回憶起從小到大被嚴苛對待的不滿，司安睿恨得咬牙切齒，“她見不得我高興，總是逼我做不喜歡的事情。從小到大沒有得到過關愛，更沒有見過零花錢，我對錢都沒什麽概念！
　　妳看看外面這些破爛到處都是骯臟混亂，生活在貧民窟連生存的希望都看不到。
　　我唯壹的精神支柱就是M科技公司的宣傳投影。
　　《完美國度》多好啊，有機遇有希望哪怕只是看看美景還有那些充滿生機勃勃的人群，我都能感覺到自己在真切的活著，而不是像他們壹樣茍延殘喘如同行屍走肉！”
　　杜雪蕊往外掃了壹眼，目及之處滿目瘡痍還有那些衣著破爛瘦骨嶙峋的難民，壹時間情緒復雜竟能理解對方的不甘和渴望。
　　“那妳也不應該偷錢。”壹碼歸壹碼，姑侄兩人之間感情糾葛確實不能只看表面，有人養孩子真的就是純粹放養能不能活全靠命，但就算感情再不好也不能偷錢還揮霍壹空。
　　面對美人質問，司安睿有點心虛。
　　他壹直都知道姑姑在攢私房錢，以至於自己沒吃過什麽好的更沒新衣服可以穿，但真不知道她竟然攢了那麽多。
　　整整十六萬啊！
　　天知道拿在手裏他都激動的抖成什麽樣了，那壹瞬間窮人乍富的心態狂轟亂炸，巨大的喜悅感沖擊著，司安睿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
　　當時滿腦子都是渴望很久、M科技公司壹直在宣傳勾引人的最新款頭盔的影子。
　　生活在貧民窟，他聽說過太多壹夜暴富的例子。
　　最好的頭盔＋最棒的裝備絕對能讓自己大放異彩，收割所有人的羨慕嫉妒。以前因為沒爹娘、家裏窮等原因備受嘲諷的侮辱也能全部打臉回去。
　　急切盼望證明自己的虛榮心驅使，他想都沒想就把所有的錢都拿走了。
　　可事情已經做了，翻來覆去的說有什麽用？如果能重來，自己肯定不會把十六萬都拿走。我都知道錯了，頭盔也拿去退了還要怎樣？
　　這些人揪著不放是想逼死自己麽？
　　人無完人誰還沒有犯錯的時候，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我……我太想要遊戲頭盔了。”面對有好感的漂亮姑娘，司安睿不想爭論對錯只能換個角度試圖得到對方理解，“妳是M科技公司的員工，應該知道虛擬世界對絕望的人們來說有多大的誘惑力。
　　我承認自己完全沒有抵抗力，我太想進入遊戲尋找自己的機遇，靠自己努力改變家庭條件了！可她根本就不允許，我最渴望的十八歲成人禮就是得到個遊戲頭盔，她連最便宜的都不給我買。”
　　有那麽壹瞬間杜雪蕊想起自己上中學的時候，特別特別想養壹只小狗。
　　可實在是太貴了，以父母的賺錢能力他們希望每壹分錢都花在刀刃上，哪怕給自己買補習資料都不肯買壹只可愛的小狗來養。
　　站在生存的角度，她可以理解父母的做法；
　　但被遏制了最渴望的東西，杜雪蕊內心還是很痛苦的，她連做夢都想擁有壹只毛茸茸的小狗狗，以至於進入遊戲以後領養了壹大群小狗來滿足願望。
　　而殘酷的現實是——即便現在她開始工作賺錢，也依舊負擔不起在內城養寵物的高昂費用和時間，寵物是有錢有閑的富豪階層才能擁有的東西。
　　壹個精神貧瘠的少年，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去偷錢好像也情有可原。
　　誰還沒偷過爸媽錢包裏的錢呢？
　　杜雪蕊清晰的記得小時候想吃糖，悄悄從媽媽包裏拿了兩塊錢……
　　“我當時想的很簡單，拿了錢買頭盔裝備進了遊戲賺錢提現，再把錢悄悄還回去的，只能算是借的而已……”他底氣不足辯解著。
　　杜雪蕊眉頭微微壹皺，“偷跟借完全是兩碼事，妳別故意混淆概念。
　　如果妳直接告訴姑媽借點錢買頭盔，等賺了錢再還給她，也不至於鬧成這樣。不告而取是為偷，妳還不是偷壹丁半點而是整整十六萬！
　　在內城普通人家全部積蓄都可能沒有十六萬，妳姑姑積攢了這麽多年的錢被妳拿走花光，妳還理直氣壯覺得自己是借了？”
　　聽到現在，她算是明白了。
　　司安睿純粹就是虛榮心作祟，總想著維護自己可憐的自尊心全然不了解在這種災後萎靡世道裏，自尊心是強者才配擁有的東西。
　　沒有錢沒有實力，想活下去就得夾著尾巴做人。
　　要麽就讓自己變得強大去改變不滿的世道，替代那些定下制度的各大科技公司造福人類；要麽就認慫獨善其身。
　　壹邊不努力怨天怨地罵罵咧咧壹邊還得依靠姑姑供養，離開她連頓飯都吃不上的懦夫，有什麽資格擁有又拿什麽來維護所謂的面子？
　　“我跟妳講個同學的事情吧。”杜雪蕊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來轉變對方的念頭，只要司安睿能意識到錯誤正視現實不逃避，他才十八歲還有救。
　　沒搭理外面那些起哄圍觀的人群，她啟動汽車駛離街區找了個僻靜地方停下，斟酌語句輕聲道：“確切的說，他曾經是我的同學。
　　我從小生活在內城沒錯，但家庭條件只是墊底的那部分只是在內城最邊緣位置居住。
　　所以我的同學、朋友基本上都是比貧民窟強壹些但遠遠不算富裕的家庭，但凡有什麽意外就會失去內城居住資格淪落到貧民窟。
　　在那種環境下，我們從小學習都很拼生怕被淘汰刷下去會給父母增添負擔壓力。
　　他現在應該生活在貧民窟，為了避嫌我稱呼他為A吧。
　　A家裏條件比我家更差壹些，我是獨生女相對家庭負擔輕松點；A家庭狀況比較特殊，父母年輕的時候只生了壹個女孩，後來覺得有點資本了想再拼個兒子，就又生了他。
　　姐弟兩個相差十四歲，A出生的時候他父母已經四十多歲了，原本想著女兒大了開始工作能補貼家用再養個兒子沒問題，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A的父親突然被裁員失業了。
　　幸好他姐姐的工資能填補父親的缺，再加上母親的收入勉強能過下去，只是日用條件壹再壓縮，都盼望著他父親能趕緊找到新工作就能緩過來。
　　就這樣，A很快就成為我們中家庭條件最差的。
　　他很好面子，本來就因為父母年紀比同學們父母都大感到自卑，再加上經濟條件壹落千丈生怕被別人看不起，處處掐尖要強靠嘩眾取寵維護所謂的面子。
　　把精力浪費在這種地方，A怎麽可能保持住原先的好成績呢？
　　他父親年紀大了遲遲找不到工作，就想著靠嫁女兒提升家庭實力，最起碼能確保十年八年裏有女兒的扶持不至於淪落貧民窟，到那時A也就長大能負擔家庭責任了。
　　我小時候，內城舉行婚禮有很多風俗的。
　　其中壹項就是男方下聘禮要有八大件，A的姐姐長得很漂亮找的婆家是個比較有錢的，聘禮八大件給的又實誠全都是純金器，其中有個金絲扇子又漂亮又貴重，據說是災前很出名壹位工匠親手制作，男方家裏當做傳家寶的。
　　說好了聘禮送過去充門面，等結婚那天全都帶回去。
　　小時候學生之間會有各種突然流行的小物件，我記得那年就很流行好看的灑金扇子，同學們幾乎人手壹個唯獨A家裏窮沒錢買，他就總覺得別人看不起他。
　　當看到姐姐聘禮中那把貴重的金絲扇子，A虛榮心作祟，想偷拿去學校出出風頭。那年他滿十歲，已經不是小孩子完全可以理解姐姐的婚姻對全家的意義重大。
　　不知道他怎麽想的也不知道怎麽做的，A果然把金絲扇子偷出來還帶到學校，專門坐在人來人往學生流量最大的小賣店門口，邊吃零食邊炫耀的把玩金絲扇子。
　　我們真沒見過那麽漂亮的貴重物品。
　　好多平時擠兌A的同學都腆著臉跑過去說好話，想摸摸、拿拿金絲扇子。裙
　　A那天得意的像是開屏的孔雀，睥睨著眼神誰也看不起。聊
　　剛開始扇子還在學生們手裏傳遞欣賞，但慢慢的人群散了，誰也不知道那把貴重的金絲扇子進了誰的書包，反正等A反應過來的時候扇子丟了……”⒉
　　司安睿入神的聽著故事，當聽到那麽貴重的扇子丟了的時候壹拍大腿心疼得直咧嘴，“他不會傻了吧唧說自己偷拿出去給丟了吧？那不得被家人打死？”玖
　　杜雪蕊：Σ(°△°|||)︴齡
　　明明是虛榮心作祟做了錯事，妳的意思……為了逃避責任還要跟家人撒謊？w
　　這到底是多無恥的人才能想到的念頭啊？u
　　“他偷了不屬於他的東西拿來炫耀，結果把東西弄丟了毀了姐姐的婚姻、全家生活在內城的希望！姐姐被退婚還背上天價債務至今都在打工還債，他父母只能帶著他淪落到貧民窟，就為了他的虛榮心壹己私欲，害慘了全家！”彡
　　杜雪蕊覺得自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激動的揮著手加強語氣，“那都是他的錯！捌
　　偷扇子的人固然可惡，但前提是A也是從家裏偷出來的扇子。不是他的東西，他沒權利去碰！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A是未成年人逃脫法律制裁連債務都不用背，害了全家難道連半點悔改之心都沒有，還擔心會不會挨打？”七
　　司安睿理解不了她為什麽那麽氣憤，聳聳肩語氣輕快道：“在我看來A沒有做錯什麽，他才八歲還是個孩子啊。）
　　更何況，他只是想拿去炫耀壹下又不是故意要弄丟的，為什麽要怨他？壹
　　要怪就應該怪他父母沒有教育好，孩子無知是大人的鍋。就像我當年做的錯事，我才三歲懂什麽？父母選擇生養了我就有責任和義務教育看管好，他們沒看好讓我闖了禍就該負全部責任！（
　　平心而論誰沒有點炫耀的心理呢？三
　　A又不會未蔔先知怎麽知道貴重金絲扇子會丟？他最蠢的在於承認自己偷了，那就得讓全家承擔後果，打死不說自己動過，丟了就是丟了還能怎麽樣？”）
　　“可是……”杜雪蕊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對方說得好像也有點道理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不太對勁。
　　腦瓜子嗡嗡的，她冷靜片刻覺得肚子都有點餓了。
　　從後備箱拿了兩份午餐，隨手遞給司安睿壹盒悶聲悶氣道：“先吃飯，吃完飯我還有工作要做。”
　　“謝謝。”他接過午餐盒很有禮貌道謝。
　　杜雪蕊見狀好奇追問，“我只是個剛認識的陌生人，給了妳點吃的妳就非常感謝。妳姑姑養了妳十五年，妳吃了那麽多餐她用辛勤勞動換來的食物，跟她說過謝嗎？”
　　司安睿擡起頭壹臉懵，“我為什麽要謝她？選擇養我是她自己的決定，就得承擔這份責任和義務，讓我吃飽飯住的舒服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嗎？
　　妳跟我非親非故，給我吃的當然得感謝。
　　她提供食物是本分，是應該的！自己選的路跪著都要走完，否則就是不負責任，這道理妳不會不知道吧？”
　　杜雪蕊：Σ(?д?|||)??
　　這、這理論是不是有什麽不太對？
　　“孩子是沒有選擇出生權利的，讓他們出生在這艹蛋世道是父母單方面做出的決定，所以別被他們忽悠傻了感恩什麽的。他們決定生養我們就要負起全部責任，教養的好是應該的；教養的不好是他們的錯，不應該由我們來買單。
　　沒有好的條件為什麽要生我們？把我們帶到不美好的世界上，經過我們同意了嗎？”
　　楞了幾秒鐘，杜雪蕊終於捋清楚找到了反駁點，“但凡妳好好上生物課就知道，如果不想出生妳完全不用跑那麽快去爭奪機會，說不定妳不去爭奪換個別的兄弟姐妹對父母來說會更好呢。
　　別說出生不由孩子決定這種傻話了，不想出生從壹開始就不會去爭奪機會；退壹萬步來講，真覺得哪哪都不好全世界都對不住妳，可以自殺去死不浪費空氣和水資源的。”
　　懟了幾句她終於覺得心裏舒坦了，又補充了壹句，“妳的命妳可以決定，但千萬記住別禍害別人，不管用什麽借口都不應該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不管是妳姑姑辛辛苦苦攢下的錢；還是A姐姐收到的聘禮金絲扇子，從決定偷開始，妳們就大錯特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