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童話裏都是騙人的

　　老鮑勃蜷縮在馬棚裏，望著蒼蠅亂飛的幹草堆發呆。
　　辛辛苦苦十幾年，對那兩個姐妹比親生女兒還疼愛呵護，舍不得讓她們幹壹點活兒當成城裏的大小姐嬌貴的養著。
　　她們倒也爭氣，讀書成績很好嘴巴又甜長得也漂亮，那些閃亮的首飾和裙裝穿在身上簡直像是公主壹樣，也難怪參加個舞會就被有錢人家選中娶回去做貴婦人。
　　“那都是我的心血啊！”然而想起自己找上門，卻被穿著鎧甲帶著佩劍的侍衛趕出來，老婆和兩個女兒穿著綾羅綢緞壹臉嫌棄嚷嚷著打發要飯的那副嘴臉，老鮑勃頓時老淚縱橫。
　　花了十幾年養大的女兒飛了，老婆哦不，她現在可是貴婦人的母親、有錢人的嶽母，她卻用扇子半掩著臉啐了壹口，“呸！老娘委身妳十幾年才花了妳幾個錢？妳賺大了！
　　現在有本事攀上高枝的是我的女兒，跟妳有什麽關系？
　　有能耐讓妳的親兒子、女兒有出息帶著妳享受榮華富貴去！自己沒本事養活壹大家子，親生兒女說丟棄就丟棄薄情寡義的人，誰知道妳會怎麽變著法害我們呢？趁著我心情好趕緊滾蛋，否則讓侍衛把妳腦袋砍下來當球踢！”
　　老鮑勃滿腦子都是嘲諷，來自於那個女人和她兩個女兒的，還有失魂落魄回到村子以後了解內情後村民們的。
　　他現在後悔極了。
　　要是不著急娶那個女人，自己打柴賺錢養活壹雙兒女攢點積蓄把房子修繕好，過兩年找個年輕不帶孩子的寡婦，說不定現在早就頤養天年享受天倫之樂了。
　　“臭女表子！敗家娘們兒！”老鮑勃越想越生氣沖著壹群蒼蠅無能狂怒，“都是因為娶了個掃把星，我才這麽倒黴！”
　　站在馬棚外的格蕾特兄妹倆臉色更黑了。
　　合著淪落如此地步，怨天怨地怨別人就是不怨妳自己？
　　白雪公主有句話說的可太對了：妳不想拋棄親生孩子，誰說都沒用！有責任心為了保護自己孩子的父親還會把挑撥離間的女人扔出去。
　　在壹個家庭裏，壹直被欺辱壓迫只能說明是被當家人默許的。
　　黑澤爾給妹妹遞了個眼神，常年只能使用眼神交流的兄妹倆很有默契，格蕾特明白了他的意思默默點頭。
　　“爸爸！”又高又壯長相帥氣的小夥子調整好表情，提高嗓門喊道：“我們從黑森林的老巫婆那裏逃出來了！”
　　老鮑勃聽到叫喊聲整個人懵了壹下，反倒是街上的村民們好奇看過來。
　　“孩子，妳管誰叫爸爸呢？”
　　“看起來面生，是不是認錯人了？”
　　“哎呀，這姑娘和小夥子長得真好，穿的也還算體面……”
　　…………
　　實話說，老鮑勃人品不佳又窮，偏偏前後娶的兩任老婆都是很漂亮的女人。
　　格蕾特兄妹倆長得更像其母親，女孩漂亮男孩帥氣，反倒跟年老又骯臟的老鮑勃不怎麽像。
　　“我是黑澤爾，這是我妹妹格蕾特呀，叔叔嬸嬸妳們不認識我們啦？”黑澤爾爽朗笑著拍拍胸脯驕傲道：“十幾年前，我和妹妹跟隨父親去黑森林迷了路，結果被壹個老巫婆抓住險些被她吃掉，現在我們成功殺死她逃回來了！”
　　不大的村子裏，這可是爆炸性新聞。
　　老鮑勃手腳並用從馬棚裏鉆出來的時候，已經有許多人聞訊趕來瞧熱鬧。
　　“嘖嘖，真是稀罕哦，過了這麽多年竟然還能看到兄妹倆回來！”
　　“老鮑勃這命可真是硬，還以為後半輩子沒著落了，這不親生的壹雙兒女又找回來了。”
　　“辛苦養大的跑了；沒養過的反倒跑過來，果然是人生無常。”
　　“瞧瞧這倆孩子長得真好，老鮑勃壹下子又兒女雙全嘍！”
　　…………
　　聽著周圍村民們的小聲議論，格蕾特仔細打量壹下父親。
　　多年沒見，他兩鬢斑白腰也彎了背也駝了，穿的還是那麽破破爛爛勉強能跟記憶裏已經模糊的父親影子重合在壹起。
　　“妳們……真是我那可憐的孩子？”老鮑勃揉揉昏花的老眼，看看黑澤爾又看看格蕾特點點頭道：“沒錯，跟妳們可憐的媽媽長得可太像了！”
　　他想著哭出幾滴眼淚來，襯托壹下多年重逢的喜悅再趁著扔掉時孩子們年紀小不記事兒，他們自認為走丟迷路的情況下，渲染壹下自己當年失去孩子有多痛苦，好徹底洗白上岸。
　　壹雙又高大長得又好的兒女在身邊，自己以後的日子也就好過了。
　　村民們把他們圍了裏三圈外三圈，格蕾特只好忽略掉被拋棄的情節，著重講了在黑森林裏遇到糖果屋和老巫婆的過程，殺掉瑪吉的過程也壹帶而過，反正沒人在乎那些細節。
　　“我的孩子們都有出息了，真好！”老鮑勃緊緊攥著兒女的手，強忍著肚子裏餓得咕咕叫追問道：“邪惡的老巫婆那些寶藏呢？妳們有沒有帶回來金子？”
　　格蕾特兄妹倆對視壹眼，都從對方眼神裏看出憤怒和厭惡之意。
　　剛見面認了親，壹不問兒女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二不問兒女壹路找回來累不累，壹開口就問有沒有錢，也難怪當年那個女人提議以後，他毫不猶豫就決定把孩子拋棄掉。
　　合著真就沒有半點情分！
　　甚至拋棄掉以後，他連壹絲後悔都沒有！
　　村民們也好奇的追問，畢竟在村莊裏流傳的故事中，女巫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她們都擁有無數寶藏，只要將其殺死就能收獲成箱成箱的金銀珠寶。
　　“老巫婆當然是有很多寶藏的，只不過……”格蕾特話鋒壹轉嘆氣道：“那些黃白之物都太沈重了；老巫婆死掉以後黑森林裏黑魔法失控又很危險，著急見到父親所以我們沒有帶金銀珠寶，從那裏逃命出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能既要又要那麽貪心。”
　　老鮑勃臉色瞬間轉黑。
　　心裏暗罵兩個傻瓜笨蛋，哪怕往懷裏揣壹點金子都夠吃香的喝辣的了，竟然壹點都沒拿？
　　“倆孩子能鬥敗老巫婆已經很不容易了，人安全回來比什麽都強！”村民們都安撫著可憐的兄妹倆，還邀請他們去家裏坐坐歇壹歇腳。
　　費了很大勁兒才忍住臉上心疼金子的表情，老鮑勃擠出點笑容點頭附和，“是啊，人回來了比什麽都強。那個……既然妳們能從黑森林順利回家，說明對路很熟悉對吧？等過段日子，爸爸陪妳們去壹趟，說不定還能把那些金銀財寶都拿回來！”
　　格蕾特沒吭聲；
　　黑澤爾撇撇嘴搖頭道：“別指望那些金子啦，黑森林徹底失控很多猛獸暴走，就算是國王的侍衛進去都會被撕成碎片，這次回村裏我們也是特意來提醒大家，壹定要遠離黑森林千萬別靠近！”
　　聽說金子徹底沒戲，老鮑勃臉上笑容立即減半。
　　“也沒關系，妳們倆孩子都長這麽大了，咱們爺仨壹起努力不靠老巫婆的金子也能過上好日子的。”他想了想當即開始安排，“黑澤爾，妳都十八歲了，身強力壯壹看就是幹活兒的壹把好手，改天去礦上工作吧。雖然累了點但是賺得多，妳好好幹壹段時間咱們就有錢修房子了；
　　格蕾特也十六歲了，像妳這麽大的女孩子都該找婆家結婚啦。妳長得跟妳媽媽壹樣漂亮，又聰明伶俐，好好打扮打扮肯定能嫁給有錢人當貴婦人的！”
　　格蕾特微微皺眉搖頭道：“我剛擺脫掉老巫婆的控制恢復自由，我才不想結婚呢。”
　　“聽聽妳說的什麽傻話！”老鮑勃兩手叉腰，拿出家長教育孩子的架勢來，滿臉寫著“都是為妳好”嘟囔道：“女孩子哪有不結婚的？那不成了老姑娘讓人家笑話死？
　　像妳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就應該早早地找個有錢人去當闊太太貴婦人，這樣妳才能幫哥哥娶個漂亮的婆娘，可別等到人老珠黃都沒人要了……”
　　黑澤爾忍不住心中的憤怒，上前給了他壹拳，直接將沒任何心理準備的老鮑勃打的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
　　“哼！我們兄妹倆還存著僥幸心理，以為妳會對我們有些愧疚有機會能努力彌補這些年來缺失的父愛，沒想到妳還是這麽狼心狗肺！”
　　黑澤爾在村民們震驚表情中朗聲道：“妳以為我們忘掉小時候的事情了嗎？妳以為自己漏洞百出的謊言能哄騙所有人嗎？
　　鮑勃，我告訴妳，我們什麽都沒有忘掉反而記得清清楚楚！
　　媽媽去世沒幾天妳就迫不及待娶了那個女人，繼母帶著兩個女兒進門，妳每天打那點柴換來的面包根本就養不了壹大家子。
　　惡毒繼母抱怨說我們兩個白吃不幹，妳第二天就帶著我和妹妹進了黑森林，故意讓我們走的很累等我們躺在樹下睡著了，妳就悄悄離開。
　　第壹次，我聽到妳們的密謀撿了些小石頭壹路扔掉做標記，才順利帶妹妹回到家。
　　我還以為妳做了喪良心的事情會後悔，看到失而復得的孩子們回來會很高興，結果就是為了能徹底甩掉累贅，妳再壹次把我們兄妹倆往黑森林更深處帶，以至於年幼的我們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被老巫婆欺壓了這麽多年！”
　　“我們兄妹倆日夜惦記妳，覺得把我們扔掉以後妳的日子過得好了，興許會偶爾想念我們心裏有那麽點懺悔之意，所以從老巫婆那裏逃出來以後，我們馬不停蹄趕回來！”格蕾特氣得臉色漲紅，指著跌坐在地上的老鮑勃怒斥道：“妳卻只惦記著金子！
　　沒帶回來金銀珠寶，妳就想讓我哥哥去賣苦力甚至想把我趕緊嫁出去，只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壹點。妳這個混蛋根本不配做我們的父親，我和哥哥得到的寶藏也絕不會給妳半分！”
　　想起哥哥對白雪公主的愛慕，要不是自己硬拽著他回來，說不定兩個在戰鬥中磨礪出感情的俊男美女早就擦出愛火花了，格蕾特後悔極了扭頭就走，“哥哥，我們走吧。”
　　“妹妹說得對，妳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黑澤爾氣哼哼嘲諷道：“這次回家我都打算好了，妳要是真有悔過之意，我們不但認妳給妳養老還會用老巫婆留下滿滿十大箱子的金銀財寶讓妳過上大富翁的生活。
　　可給妳機會，妳自己抓不住又有什麽用呢？
　　現在，妳什麽都沒有了，十幾年前被妳丟掉的兩個孩子徹底失去了，還失去那麽多金子。老鮑勃，妳只配躺在馬棚裏在孤獨懊悔中腐爛死去！”
　　兄妹倆離開的步伐堅定，老鮑勃楞了好壹會兒才明白兩個孩子什麽都知道，他們只是想試探壹下，而自己太急功近利錯過了當富翁的機會。
　　“好孩子們，妳們別生氣！”他急忙爬起來追過去，邊追邊嚷道：“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不該聽那個惡毒婆娘的話丟掉妳們，我、我經常想念妳們想得在夜裏哭泣……妳們回來的太突然了，我太興奮了還沒反應過來說話沒留意而已……好孩子別走……”
　　然而無論他怎麽叫喊怎麽狡辯，格蕾特兄妹倆都沒有停下腳步，跟隨著會指路的毛線團離開村子壹直向西南方向出發，黑澤爾已經迫不及待要去追尋自己的心上人了。
　　至於老鮑勃，追著孩子們遠去的步伐直追到黑森林邊上，等過了幾天他再晃悠回到村子的時候，村民們發現他已經瘋了。
　　不知是受了刺激還是在黑森林看到了什麽，反正他每天都沈浸在當上大富翁的幻想中，最終跌進水塘裏淹死了。
　　從那以後附近村莊的人都不敢隨便靠近黑森林，生怕招惹到什麽可怕的東西，反倒是給夠了失控後黑森林自我恢復時間，避免許多無辜的人命喪其中。
　　當格蕾特兄妹倆跟著毛線團找到白雪公主的時候，她已經在女王和魔鏡先生幫助下，扯起來起義軍大旗，以皇室正統公主的身份要“討伐”篡位的女王。
　　她那個遠行的父親依舊沒有音訊，大約是在海上得到消息知道新王後搖身壹變當上女王以後沒多久，白雪公主就發起戰爭，國王擔心戰亂中跟隨自己的侍衛太少沒辦法確保安全，所以決定靜觀其變。
　　不管是妻子壹方贏還是女兒壹方贏，等她們打的兩敗俱傷的時候，國王回來壹呼百應結束戰亂收回寶座，豈不是漁翁得利？
　　可就連國王都沒想到，洛爾王國掀起的這場戰爭實際上表演成分居多。
　　白雪公主在魔鏡先生引領下，從民間挖掘出有誌之士委以重任，表現良好者可以得到真金白銀回饋；
　　而維多利亞女王則不斷地委派奸臣貪官汙吏上前線，消耗掉壹波就吞掉壹波抄家盈利，直到將那些占據著貴族地位享受好處卻不給王國貢獻力量的家族全都連根拔起。
　　別的國家戰爭越打民眾越苦不堪言，洛爾王國新女王和白雪公主之戰卻是越打民眾們手裏越富裕。伊
　　不管是哪邊都以戰爭和拉攏人心為由滅貴族分發田地，女王陛下天天嚷嚷著經費不足要想辦法賺錢，然後就開始招工人種植、制作美妝產品，很快就通過成熟的航海線往附近幾個看熱鬧的國家銷售。爾
　　白雪公主不甘示弱，要用魔法對抗魔法向外宣稱只要是不殘害人命的白女巫都可以在她治下安居樂業，消息散播出去，許多被女巫獵人追殺不得寧日的白女巫投奔而來。陵
　　最忙的要數姜晨，今天得在女王這邊幫忙出謀劃策；明天又得去公主那邊幫忙鑒別女巫是好是壞是殺是留，折騰到第二年春天洛爾王國的內戰才最終落下帷幕。珊
　　維多利亞女王表面更勝壹籌，因此坐穩女王之位但民眾對白雪公主擁護聲極高，雙方達成協議——將來女王退位要將王位還給白雪公主。児
　　“把那些光吃不幹的家夥們連根拔起以後，在公主旗下出力頗多有能力的人員補上來，咱們洛爾王國終於不用擔心會被侵略了。”維多利亞女王忙活這麽久，想起命運轉變的那壹天，感慨頗多。磷
　　如今她跟白雪公主關系親密，又擁有魔鏡先生鼎力支持，還有舊打火匣那三條傻狗以及女巫瑟茜和她的養女萵苣姑娘給美妝事業錦上添花，她覺得就算是鄰國戀屍癖王子再怎麽垂涎，想要打侵略戰爭也得仔細掂量掂量。鰭
　　姜晨點點頭毫不吝嗇誇贊，“女王陛下和公主都擺脫掉悲慘命運，解救了可憐的小矮人們，順便讓萵苣姑娘遠離謝頂王子，格蕾特兄妹倆也獲得真正自由不被道德綁架控制，咱們合作的真不錯。”噝
　　隱約記得好像有句歌詞“童話裏都是騙人的”，此時看到被魔改後才正常的童話故事，姜晨覺得歌詞說的真沒錯！扒
　　童話可不都是騙人的麽。
　　醜小鴨變天鵝那是因為人家本來就是從天鵝蛋裏鉆出來的，只要掛不了遲早長成天鵝。鴨子蛋裏鉆出來的試試？就算剝皮抽筋換毛也只是個整容後的假天鵝。
　　灰姑娘為什麽能嫁給王子？
　　當然是因為人家本來就是貴族出身啊，被繼母排擠才過得慘了點，可在某些版本裏人家還有仙女教母呢，普通人能有這資源？
　　就算壹些版本裏沒有仙女教母，灰姑娘也有個死了以後還在護著她的母親，去墳頭上哭壹哭金銀珠寶首飾豪華裙子就給送來了，爹不行娘死了也管用，才能讓她有足夠的本錢襯托美貌贏得王子的關註。
　　自比灰姑娘的先看看有沒有人家的出身和資源、美貌，再說別的吧！
　　“現在洛爾王國很安穩，我可以兌現承諾陪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維多利亞女王將手伸出來，對魔鏡先生輕笑道：“咱們也嘗試壹下國王和王子們最愛的遠行，到底是什麽感覺能讓他們欲罷不能連家都不願意回！”